Chapter 29枯萎的爱人
兰德尔一直在筹备自己的人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一队人马离开皇城还需要提前打点一部分的官员。 他对怀尔说“再坚持一下。”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怀尔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怀尔很早就醒了，看起来精神恢复的很好。 这让兰德尔感到了一丝安慰。 那天他处理好出城的事项后，路过街边卖花的小摊，给怀尔买了一束矢车菊。 或许可以插在马车上的花瓶上，怀尔的身体状况会导致他们一个多月的车程异常无聊，所以他已经决定带上几本艾佩克大陆的奇闻异事给他在马车上消磨时光。 他带着一束花，几本书回到房间，床上的人影却不知所踪。 那时候已经下午了，阳光很充足，于是兰德尔猜想他也许是在花园里面散步晒太阳。他让莱恩和银来来回回找了几个时辰，却并没有看到那抹金色的身影。 房间里怀尔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原位，他没带走任何东西，矢车菊还在桌上无精打采的垂着头，甚至他最宝贵的百宝袋也在床头摆着。 兰德尔太了解怀尔了，如果他真的想走，他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 “需要我们再去花园里面找找吗？”莱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看到兰德尔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不用。”兰德尔收起了矢车菊，浅金色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感情。“莱恩，你去调查皇城附近的荒地，能找到一些隐蔽的房屋或者地牢之类的最好。” “银，你和克里斯一起调查特蕾莎夫人。”兰德尔攥紧了手中的瓶子，“怀尔的病和失踪与她脱不了干系。” 莱恩收了命令后就离开了，而银留了下来。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银会毫不避讳的叫兰德尔的名字。 “梅林。”银平静的说道：“你知道现在慌了阵脚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对吧。” 兰德尔拧了拧眉心，疲惫的抬头：“萨特办宴会的当晚，我喝了特蕾莎的酒，之后我就不知不觉地听从了她的指令。” “既然你怀疑她，那我们就好好分析一下。”银拿出了桑格拉的地图，铺在桌面上。“宴会之后我就仔细地调查过她。一个贫穷的，无依无靠渔女，在桑格拉附近的小镇上捡到了被抛弃的萨特，悉心养育后被发现是流落在外的王子，之后她便一步登天。” 兰德尔说道：“尽管话本里面经常出现这么传奇的故事，但是这种事情的确不常见，而且萨特被找回来的也太过容易，这是疑点一。” “疑点二，特蕾莎酿的酒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只要喝下去，就会有一段神志不清的时间，这是最容易被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兰德尔说道。银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怀尔有没有机会接触到特蕾莎。” 兰德尔按在地图上的手已经用力到指节发白：“没有，宴会结束之后我就已经告诫过他，不要去接近萨特和特蕾莎。”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宴会结束第二天，怀尔告诉我他遇到了安娜。” “怀尔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生病的。”银补充道。 “疑点三，特蕾莎在桑格拉有一座巨大的私人花圃，平时没有园丁去打理，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不知道园艺是不是她的爱好，但是这对一位已经穷苦半生的女人来说可不太常见。”银指了指桑格拉边缘的一片空地。“这是我前几天调查出来的，萨特为了让特蕾莎夫人的花圃不被附近的野兽践踏破坏，还派了一部分守卫。”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银低声说道：“我这就安排莱恩他们今晚就潜入特蕾莎的花圃。” 兰德尔动了动嘴唇，他的声音充斥着无力与疲惫：“麻烦你们了，请一定注意安全。” [br] [br] [br] 矢车菊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枯萎，甚至比怀尔生病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兰德尔看着那株脆弱的花梗已经发黄，花瓣一片一片的脱落。 兰德尔甚至在想，如果怀尔没有送给他这瓶花该多好，至少他还能抱有一丝侥幸，而不是像这样满心绝望的负隅顽抗。 仅仅一个礼拜，一个礼拜的时间。 他看着他的矢车菊从会回应他的问好到不再抬起头，再到只剩一杆枯黄的草茎。 兰德尔日夜不离的守着那瓶花，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爱人失去生机，身陷囹圄，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去找了霍华德，那位慈祥的老人只是告诉他没有能让瓶中花起死回生的魔法，除非能让宿主重焕生机。 当最后一片花瓣掉落的时候，莱恩带着消息回来了。 [br] [br] [br] “最开始那里的戒备实在森严，我们在那边守了三四天也没有找到入口，那片花圃似乎被施了禁咒，闯进去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绕回原点。” “昨天晚上，那里的守卫好像突然消失了，我们派人进去之后也没有出现之前的迷路的情况，所以我就安排了大部分人闯入了花圃。”莱恩搓了搓手臂，似乎很难描述当时的场景一般。 “花圃似乎跟外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里面是很大一片荒地，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岗哨和一大丛杨树林。况且我们在前进途中不断地发现有守卫的尸体出现。” 他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个沾染血迹的徽章：“是皇室的标志，他们是皇家骑兵。异变似乎才发生不久，所以尸体和血迹都没来得及掩去，我们能顺利进入估计也是因为这些突发情况。” 莱恩顿了顿，看着兰德尔的表情，斟酌的说道：“我们在悬崖边又发现了五个巡逻兵的尸体······还有这个。”他拿出一片蹭上灰尘和血迹的白色布料。 兰德尔认出那是怀尔的衣物。 他艰难的开口道：“有没有发现别的······” 莱恩说道：“没有，当时这块碎片挂在悬崖外伸出的一根树枝上，悬崖下面是一条小溪。” 莱恩甚至都不忍心再看到兰德尔的神情，可是兰德尔出乎意料的镇定。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像一汪死水一般没有起伏。他站了起来，莱恩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正装。 他平静的说道：“银，向特蕾莎夫人传信，我要见她。” “如果你现在见了她，那么我们的处境就会岌岌可危。”银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兰德尔：“我不是违抗你的意思，但是你现在的状况不稳定，我不能让你决定整个队伍的命运。” 莱恩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银对上兰德尔的浅金色瞳孔，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跟之前认识的梅林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一般。 但是兰德尔似乎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只是看着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半晌，他说：“你说得对，我可以再等一天。” 他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地放在了桌上，仿佛是不愿意惊扰那朵已经枯萎的花了一样。 他转向莱恩，问道：“你之前说还有人在花圃里面继续搜查？” 莱恩对上他毫无感情的眼睛，慌忙低头：“是的，今晚他们就会回来复命。” 兰德尔轻声说：“好。” [br] [br] [br] 兰德尔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但是当一个人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往往很快就会睡着。 于是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怀尔给他唱沃土草原的童谣，两个人爬上那颗粗大的山毛榉，甚至还幼稚的和一只松鼠抢松果。怀尔披着他最爱的小毯子说我给你变个魔术，之后他便消失不见了。兰德尔慌乱的掀开毯子，只看到一株小小的瓶中花正朝他摇头摆脑。 所以他才那么不希望梦醒，醒来的他甚至连那株花也要失去了。 兰德尔恹恹的睁开眼，看到了一点晃动的白色。 一株新鲜的，长出一点花苞的矢车菊正好奇地往他脸上凑，兰德尔猛地睁开眼睛。 瓶中又重新长出一朵白色的矢车菊，正舒展着枝叶，窝在他的枕头边摇头晃脑。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