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放松】是污浊的浊

    苏沉浊第一次见到这间诊所的全貌，看起来跟平常的座谈室没什么区别，没有医院那种森冷感，甚至还用了鹅黄色的壁纸，墙上挂着线条柔美的简笔画，中间还有几张小朋友的水彩图。

    这样的氛围，很容易放松人的交感神经。

    “坐吧。”俞疏安摘掉眼镜，他靠着座椅上，看着还僵硬站在交谈室中央的苏沉浊。

    这间交谈室的隔音很好，马路上的嘈杂声被过滤地一干二净，相对应的，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会传递到外面。

    苏沉浊抿着唇，心里交战了一会，还是拉开俞疏安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想聊点什么吗。”俞疏安没有直接进入话题，随口提了一句，“最近天气一直不太好，阴沉沉的。”

    “不过，也没有夏天那么炎热，清宜凉爽，也容易让人冷静，不是吗。”

    苏沉浊双手交叉握着，拇指扣着另一只指甲盖，垂着头缄口不言。俞疏安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有点焦虑，连目光也不敢对视。

    “我可以理解为，你今天是想来咨询的，对吗。”俞疏安在交流过程中用的都是疑问句，他希望苏沉浊可以稍微回应一两句，但是没有。

    他敲着桌子想了想，淡然道：“来这里咨询的都是提前预约好的，今天你是破例。”

    苏沉浊这才抬头，眼神中慌乱一闪而过，但声音还算镇定，“我不是来咨询的，我没有预约，也没有钱付给你……我先走了。”

    他刚站起来手就被拉住了，俞疏安歉意地笑道：“我是开玩笑的，你总是不说话。”

    “今天预约的病人都已经结束治疗了，现在你可以放心坐下，不要有什么顾虑，好吗。”

    苏沉浊又咬了下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你在害怕。”

    苏沉浊诧异地看向俞疏安，男人仰着头，目光却很坚定，他咽了口水，想抽走手离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或者说，俞疏安在紧紧地抓着他。

    那手掌感觉没怎么用力，甚至都没有将他捏痛，可怎么都抽不出来。

    苏沉浊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里，在颤抖。”俞疏安翻过他的手心，指尖附在手腕的脉搏处，“脉动的力度微弱，却很急促，说明你精神紧张，身体状况却不太乐观。”

    “先坐下吧，相信我一次，嗯？”俞疏安轻轻敲了下他的手背，表示安抚。

    “我挺正常的，不需要看精神医生。”苏沉浊还是坐了下来，“而且，我确实没有钱。”

    俞疏安被逗笑了，“不收你钱。”

    苏沉浊疑惑，“你有这么好心？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俞疏安无奈地摇头，“看来你的戒备心很重。”

    “这样吧，你不是来看心理医生的，我也不是做治疗，我们就算交个朋友，朋友间的聊天，应该不需要再收费了吧。”

    苏沉浊没答应，也没否认。

    俞疏安拿出一张纸，问道：“作为朋友，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俞疏安，S大毕业生，今年27岁，现从业心理咨询师。”

    苏沉浊盯着俞疏安握着笔的手指，那手指骨节修长，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夹着明显的薄茧，是常年书写习惯造成的，却瑕不掩瑜，是一双漂亮的手。

    “苏沉浊，S大，26岁，我……没有工作。”苏沉浊声音低下去，不太愿意细说。

    “沉着冷静的‘着’吗。”俞疏安似乎不在意苏沉浊的窘迫，他没在职业的话题上逗留，只是简单记录着信息。

    “不是。”

    “那是这个吗。”

    俞疏安推过来的纸上，写着两个字。

    “沉濯。”

    “也不是。”苏沉浊拿起旁边的钢笔，沙沙写下名字，“是污浊的浊。”

    “抱歉。”俞疏安看了会苏沉浊的字，又温柔笑道，“觉得你挺冷清的，想着应该是濯清涟而不妖，便随意猜测了。”

    苏沉浊并不接受这样的褒奖，他刻意略过这个话题，“不是说聊天吗，又不是治疗，为什么要做记录。”

    “啊。”俞疏安一点都没有被发现的局促，他狡黠地笑道，“我刚才有说这样的话吗，如果你太在意，你也可以忽略它。放轻松，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的，是这样对吗。”

    俞疏安耐心地蛊惑着苏沉浊，引诱他走进布好的网。

    “……”苏沉浊的确不好拒绝，反正他今天已经来到这里，坐在这间诊所里，说了这么多话，那么再纠结是不是治疗还有什么意义，说什么做朋友聊天不过是披了一张自欺欺人的皮罢了。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苏沉浊没有来时那种紧迫感了，他有些好奇接下来的步骤。

    “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