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真神的降临

    66、真神的降临　　珀西曾经对希泽发过誓，如果他说谎，就让荆棘玫瑰的利刺，刺穿他的喉咙。　　而现在，他明显是为了让希泽放弃自己、毫无顾虑地说出真相，这才交代了他隐瞒已久的“任务目标”。　　珀西的忠诚是真实的。他善意的谎言，也不该被认为是违背了誓言，而要遭到脖颈周围那二十四根“电光荆棘玫瑰刺”的惩罚。　　希泽仍然没有言语，而是以沉默，应下了贝塔长老的全部指控。　　“切！”珀西的那一声淬，看似是对希泽妇人之仁的不屑，实则是对他看重同伴的生命更大于理想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惋惜。　　而现在，当希泽回首，正对着御座后方、悬置于高处的阿尔法长老的圣位时，耳钉中寂静无声。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严酷的惩罚，而始终昏迷不醒的陈兵，扣住了希泽的所有心弦。　　“希泽拉斯，”最后的指控开始了，“我等尚且还记得，你授衔为少将的那一天，当着所有族人的面，亲口说出的誓言：‘保卫帝国，荣耀虫族’。我等相信你当时说出的那一番话，确然发自肺腑。”　　嗯？希泽略感诧异，难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故而陛下要借“阿尔法之口”假意说情，给予自己宽恕？　　然而接下来，这位并不存在的“影子长老”，受控于虫皇的意愿、说出的措辞之荒谬，歪曲事实之严重，简直令希泽发指！　　“我等深知你是情有可原。只是你的老师欧文上将，一直都藏有谋逆之心。他在交出兵权之前，曾经以安全检查为借口，潜入洛达斯神圣庇护所内，企图毒杀所有休眠中的我们。幸而其阴谋被陛下识破，我等才能保住性命，继续站在这里，与陛下一起，支撑起这个伟大的帝国……”　　简直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谋杀元老们的分明是陛下！　　阿尔法长老装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低下头对希泽说：“希泽拉斯，说出来吧……来，请大胆地说出欧文中将的罪行！告诉我们，他是怎样腐蚀帝国的军队，给你和你的追随者们洗脑的？不用怕，说出‘真相’就好，他已经死了，你不用再忌惮于他活着时的威信！”　　每一句践踏在老师墓碑上的污蔑，都像火星一样，擦亮了希泽心中的愤怒！　　怒火熊熊地燃烧，希泽好几次想要吼出真相，怒焰如同岩浆一样，在火山口来回升腾，差一点就要冲出喉头，却因为对陈兵的爱和惦念，而被炙热地压抑着，压抑着……　　“怎么样，希泽拉斯！元老院给出的指控，你一项都没有否认。那么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对你谋逆的撺掇者——欧文·鲁珀特·利奥波德的罪孽，供认不讳？”　　希泽的下颌在发抖，急剧涌出的汗液，顺着脸庞滑下来。　　他把牙关咬得死紧，像在用最后的理智，对抗着想要为老师正名的冲动。一颗心痛得，像要决裂成两半！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出喊出真相，将陈兵和珀西，也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好，很好！”虫皇用脑电波模拟出人类的笑声，肆笑中得意洋洋，“看来关于指控的事，你已经没有必要辩解了，希泽拉斯上校。感谢你的‘诚实’，节省了大家的时间。那么下面，我就来宣读对于你的审判……”　　希泽不再看别处，他的双眼，只注视着沉睡在笼子中的陈兵。　　虫皇再说什么，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用生命中仅剩下的时间，再好好地看一看陈兵，把他可爱的样子记在心里……　　但是虫皇接下来宣布的判决，出乎了所有旁观者的意料，他竟然没有立即判处希泽死刑：“希泽拉斯，无论进化了多少次，都始终烙印在朕身体中的‘人’性，使得朕不忍心处决一个怀了孕的雌虫……”　　“什么？罪人希泽竟然怀孕了！”　　“是谁？那个与他私自交媾的雄虫是谁！”　　隐藏在震惊之下的嫉妒，令无论是雌虫将领还是雄虫士兵们，纷纷隔着全息投影发出怒喊。　　“不愧是罪恶的yin虫啊！都没有经过繁衍委员会的正式批准，竟然就自作主张打开了腿！”　　“太yin荡！太可耻了！处决他！陛下请立即处决他！”　　暂时打开的集体通讯系统，让要求杀死希泽的声音，如同涛声一样此起彼伏，包围在希泽的身边，在他的耳畔激烈翻滚，形成了极具讽刺意味的音浪。　　当初拥护他为少将的时候，人们也是那样的热情洋溢、声浪喋喋，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朝向而已。　　全部都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有自己眼中的那个人。　　他现在在做梦吗？他还会在春梦中梦见自己吗？希泽忽然很好奇，陈兵的梦境到底有多甜？待自己死后，灵魂可不可以飘到陈兵的梦中去呢？　　来自周围的谩骂声停止了，虫皇关闭了集体通讯频道。这无疑是他制造出来平息谣言、展示自己仁慈的大好机会。　　他的目标一直是希泽体内的虫蛋——也是交配实验的预期成果。而戴罪之身怀孕，正好给了他展示“人性”的绝妙理由。　　“请不要忘记你们的仁爱，我的同族们！”虫皇的话道貌岸然，想必压制住了那些声音，“罪人希泽的生殖巢里，滋养着的也是我们的同族，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呵呵，也是你“美味的食物”，希泽心中冷笑。　　“现在，朕宣布：只要希泽拉斯能够当众证明他确实怀了孕，脱下他蔽体的军服，向全族人展示他隆起的肚皮，并不是军服下藏着什么东西……那么朕就可以延缓他的死刑，直至他诞下虫蛋为止。而那些‘与希泽拉斯一起谋逆’的人，朕也可以既往不咎！”　　一起谋逆的人？是在暗示可以放了陈兵吗！　　希泽心头一喜，抬眼望去，陈兵的脖颈上，果然已撤掉了导电的荆棘！　　可是惊喜过后，希泽不得不承受屈辱，在全族人面前，一层一层地剥掉自己的衣物，接受众目睽睽的凌迟……　　将生殖视作光明正大的虫族人，从不害怕赤身裸体。但宽衣解带，却会削弱一位将领的威严，将“战神的光环”永久熄灭。但那又有何妨呢？　　希泽一边无所谓地讪笑着，一边开始解兰花形的纽扣。　　在军服的遮盖下，还不太明显的玉白色肚皮，在青黑色虫鳞纹身的修饰下，美得不可方物，像是神作的艺术品。　　“希泽拉斯，虽然你的肚皮确有明显的隆起，但经过朕的AI——‘智慧之眼’的扫描，在你的生殖巢内，未见任何生命指征。也就是说，并没有能确认你已经怀孕的证据。”　　什么？那我腹中的是……希泽想起先前基拉的扫描结果，给出的是同样的结论。　　他以为混有原始地球人基因的新生命，无法被这个时代的科技所辨认，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是虫皇逼迫自己进行交配实验的目标，不就是想要虫蛋吗？难道连他的AI，也没有做过事先的数据准备？　　虫皇的语气变得狡猾：“朕如何知道，你是不是事先，在肚腹中注入了特殊的液体，只是让它看起来比较鼓而已？希泽拉斯，脱下你的裤子，露出你的奶茎，接受众目的检验！倘若你的rou茎已经准备好了喂奶，自然会有收不住的奶水，在发情时滑下来……”　　希泽一怔。原来刚才，还不是虫皇卑鄙无耻的极限。　　它是想从精神上，彻底地摧垮自己，摧垮自己在帝国军民心目中、尚余的一丝威严，而不仅仅是消灭这具沦为阶下囚的rou体。　　陈兵……希泽想起还处于危险中的陈兵，奶水充沛，如落热泪。　　他不再犹豫，将手指伸向腰带，准备赤裸裸地展现他无声的爱！　　就在这时，他心心念念想要拯救的陈兵，居然于沉睡中睁开了眼！　　希泽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紧眨了眨——没看错啊，陈兵双瞳中释放出的、犹如冥河水晶一样的暗紫色光辉，震慑了他的心神，就好像……　　就好像是神的降临！　　“破！”那高高在上的人，只喊了一句，比回响在虫皇宫殿里的假声，还要洪亮，明显是平日里陈兵声量的数百倍！　　那声巨吼，激荡着希泽的耳膜。随吼声一同发出的振波，也将囚禁陈兵的牢笼震碎！　　黑栅栏如同箭矢一样飞射，被守卫着皇座周围的高能光屏所阻挡。　　眸中放着幽光、漂浮在半空中的陈兵，缓缓地张开双臂，又高喝一声：“灭！”　　三圣位上虚假的幻影，立即在真实的力量下消散。　　希泽甚至可以听到，远在一光年内人们惊异的呼喊：“长老们呢！她们怎么消失了！啊、难道那都是声光的障眼法！”　　然而关于长老去向的疑问，很快便会被高能光屏消失后，对皇座上那只形貌可怖的巨虫的恐惧所替代。　　希泽甚至可以想见，族人们一定在目睹虫皇的真相后，高声尖叫着奔走相告：“怪物！咱们的陛下原来一直都是个怪物！他早已经不是人类——”　　“是谁！是谁胆敢吱吱吱！吱吱滋滋！吱滋滋滋，滋——！”　　科技的魔法，在一瞬间幻灭，话到一半，虫皇的假音已除，只能抖动脓包、翕动口器，张牙舞爪着尖利长毛的触角，喊出那些可笑的虫鸣。　　陈兵垂下的双眼，蕴满了对虫皇的不屑：“渺小的虫子，在吾的面前，也敢假扮为‘神’？！现在就请听好，吾对你罪行的最终判决……”　　希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已经不再是陈兵的陈兵，缓缓地张开口，只吐出了一个字：“劫！”　　肥硕的虫身，在“神”的话音中爆裂而亡。恶心的虫头和虫脚，以及尚未完全变异的腐rou，在千万人的注视中分崩离析。　　就像这个虚伪的影子政权，终于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希泽上校奇冤昭雪！　　“陈兵！”希泽激动地奔上前，想要抱住他的陈兵。　　可是“陈兵”飘得那么高，那么远，回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却只有漠然。　　“希泽拉斯，看在你让吾有机会感染所有AI、控制虫族帝国全域，并且怀了吾的后嗣份上，吾替机械军宣布休战。从今以后，你只管带领你的虫族人，继续发展科技和殖民，吾会在地球大本营，一直关注着你和你族人的命运。”　　“什么……陈兵，你在说什么胡话？”尽管目睹了所有神迹，但希泽仍然不愿意相信，“什么你感染了AI？你怎么能代表机械军？陈兵你快下来，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吾是神！不是你的陈兵。”神用麻木的语气说道，“真正的陈兵，早就已经死在了冬眠之中，他的意识从未认识过你！而这具身体，只是机械军复制来，用于感染所有虫族人AI的超级病毒武器。换言之，他就是最强的军需品！”　　“那……你是谁？”希泽颤抖着嘴唇问。　　“吾，是来自时空裂缝的古老意志。吾是光，吾是能量，吾是你所理解不了的一切……希泽拉斯，再会了。”　　说完这一句，“陈兵”便消失在了希泽的眼前，如同一股能量的幻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