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夜袭

    普朗特公国、施耐德基地。

    在这个一向安静且井然有序的地方，空气少见地焦躁起来。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日子”来临了，恐惧、兴奋、不安、狂热，种种情绪为这个缺乏欢乐的基地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卡斯蒂利亚一个人进入基地的核心区域Z01号舱内，温柔地唤醒了沉睡中的少年和少女。

    “起床啦，孩子们。”他的目光里透出罕见的慈爱。在卡斯蒂利亚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心爱的造物。他对他们怀有的感情，正像是天父对世人抱有的深沉的爱。当然，这有一个前提，他的孩子们必须通过检验以证明自己的完美。

    随着他的声音，暖黄色的悬浮灯一盏盏亮起，有助于神经保持兴奋的药剂通过体外神经接口注入实验体的脊髓之中。少年少女们依次醒来了。

    “我还没睡够呢。”年纪最大的艾伦揉着眼睛抱怨道，他是卡斯蒂利亚最早的一批实验体，137名孩子中只有3个成功活了下来，可惜两个旋即折在了威灵顿公爵手中。卡斯蒂利亚丝毫不为此遗憾——无法在战斗中幸存，也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残次。而残次品没有存活的价值。

    适者生存，这进化的真理也被这位科学家奉为人生的信条。

    “休息的时间多得是呢。”

    “爸爸？”另一扇舱门打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她雾霭般的双眸中有初醒的茫然，又转为对金发男人的全然信任。

    “是我，达令。”

    “我们又要出去玩了吗？”心思单纯的露娜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她把任务看作是出游，总是非常兴奋。

    “没错。这次也要好好表现哦。”他揉了揉少女的短发。

    “嗯！”露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嘁。”艾伦对此嗤之以鼻。

    另外两个也醒了，他们利落地套上战斗服，跟随卡斯蒂利亚离开了这个封闭的舱房。离开的时候，露娜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走廊十分幽深，每隔几米就是一道厚重的舱门，门上依次标示着X01，X02，X03……

    一种前所未有的疑惑升了起来，好像一颗幼小的种子在她心里扎下了根，但很快，单纯的她就把这种子狠狠地掐死了。她一向是爸爸的好女儿，除了卡斯蒂利亚给她的任务，她从不过问任何事情。

    卡利斯托星，卡利斯托基地，本地时间凌晨五点。

    乔纳森做了一个噩梦。这很不寻常，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睡眠时间也远少于平均，通常只要四到五个小时，就能完全恢复元气。

    在梦中，他正在身处迷宫，被一头怪兽追逐着，这怪兽很像希腊神话中半人半牛的怪物弥诺陶洛斯，只是奇异地长着一圈大胡子，口中不停地叫着“警告……敌袭……”

    就在他即将被怪兽顶翻的档口，乔纳森终于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他抹了把满是冷汗的额头，意识到梦中的声音来自基地的警报。

    “贝尔？”他下意识询问自己的AI。

    “主人，我在。”

    “发生了什么事情？”

    “根据我目前得到的信息，卡斯斯托基地现在已经被普朗特公国的军队包围。”贝尔恭恭敬敬地说。

    “什么？”乔纳森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大公得到了情报，认为司令部非法藏匿威灵顿公爵和他的亲友。所以，他要求卡利斯托交出藏匿的罪犯，您也包括在内，不然将发动进攻。”

    乔纳森的瞌睡虫完全被吓跑了：“他怎么敢？这里可是第三军区司令部，这么做和叛乱有什么区别？”

    “我猜他是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了贵族们的支持，内阁批准了他的行动。”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棕发的年轻人嘟囔着，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看来他们不得不挪地方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向您禀报。”

    “什么？”乔纳森已经摸索着戴上眼镜，一对心灵窗户中泄露出来的智慧被厚重的黑框眼镜完美隐藏。

    “综合监控的数据分析，我怀疑有人潜入了基地之中，他们的目标暂时不明，但很有可能也是冲着威灵顿公爵来的。”AI贝尔忠实且可靠，目前为止还没有做出过任何一个错误判断。

    “好吧。”他说，“看来好日子到头了。”

    他拨通了范伦汀的电话，光幕上的红发青年面色忧虑，请他尽快到自己的房间。

    除了跟随亨德里克离开的管家威廉，从莱克星顿逃出的其他几人很快聚集在了一起。

    “现在怎么办？司令部会不会把我们交出去？”范伦汀问。

    “这点我们不用担心，海涅上将对长官是绝对的忠诚，如果不是确信这一点，长官绝不会把你和约书亚留在这里的。”副官说，他显然比范伦汀要了解得更多一点。

    知道自己不是弃子让范伦汀感到了一点无济于事的安慰：“那么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就离开还是……”

    “这……”科林也犯了难。他们只有几个人，不可能突破一支中型舰队的包围。但如果大公的人强行进入基地进行搜查，他们被找出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个，我能发言吗？”一直在角落里保持沉默的棕发青年举起了手。

    “当然了我的朋友。”范伦汀说。

    “前几天，我在查看训练数据的时候接入了基地的监控系统，你知道的，就是顺手……刚刚贝尔和我说，有人暗中侵入了基地……”

    “等等！”也许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怀特的反应显得不太友好：“你是说，你把基地的系统黑了？你为什么不能改改你那黑客的德行？要是让人发现了……”

    “哇哦冷静点，你似乎弄错了重点。现在的重点是有人侵入了基地。”

    “可是基地的AI并没有发出警告！”

    “贝尔从不犯错。”乔纳森坚决扞卫自己的老朋友。在他看来，只有全帝国最强的AI梅塔特隆才能与之媲美。

    “好了怀特，让我们听听更详细的解释吧。”范伦汀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论，把话题引回原点。

    “给他们看看记录贝尔。”

    “好的主人。”

    AI调出了下水道系统的监控。画面里只有肮脏狭窄的下水管道，并没有任何蹊跷之处。

    “这能说明什么？”科林问。

    “你们看下水管道的水面。这是贝尔做出的模拟。”水流变成了一条条曲线，经过贝尔的处理，众人终于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面上掠了过去。

    “是‘雷霆’吗？”目前为止，只有雷霆的隐身装备能够骗过基地的监控。

    “恐怕是的，但不能确定敌人的数量。”乔纳森顿了顿，看了看几个人的反应，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卡利斯托基地号称滴水不漏，且背靠苏伊士跃迁站，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能够第一时间获得支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对吗中校？”乔纳森看向副官。

    “是这样。”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系统是没有漏洞的。”这个在“雅典娜”里留下后门的年轻人如是说道。

    “由于最近的叛乱频发，卡利斯托绝大部分的兵力，包括海涅上将在内都去了前线，留在这里的驻军只有……”乔纳森瞟了一眼贝尔贴心的标注，“3786人，毫无疑问，眼下正是袭击卡利斯托的最佳时刻。我刚刚还查看了苏伊士跃迁站的流量，20分钟前，普朗特的舰队通过之后，跃迁站已经关闭，没有任何援助能够在3小时内到达。大公并不真的指望司令部把我们交出去，他是想把所有人都干掉。”

    沉默维持了几秒，科林率先说：“我们得先联络司令部。”

    “来不及了。”范伦汀说，“乔纳森你负责向司令部解释现在的情况，让贝尔监控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卡利斯托星和周围的空域，能做到吗？”

    “包在我身上。”乔纳森立刻对着电脑cao作起来。

    “邓肯，你有进入机库的权限吗？”

    “有。”

    “好极了。你负责联络雷霆所有的机师，让他们到机库集合。”范伦汀又转向怀特，“怀特，约书亚交给你了，立刻带着他去救生飞船，”想到要和约书亚分离，痛苦就海啸般向范伦汀袭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是！”怀特不自觉地向他行了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