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交锋
顾时予说只是个开始，那就真的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周里，韩遂经历了一系列出人意料的变化。这些变化有的让他措手不及，有的让他咬牙抵抗，予以反击。但最终双方各有胜负，也汇集起了不同的人。 比如说，上课的时候，一大杯水会突然泼到正坐在仪器面前的韩遂身上，他匆忙站起来，整个后背已经被浇透，眼前的仪器也因为有水的渗入，闪烁了几下，开始当机，丢失了尚未储存的数据。 “抱歉啊……一不小心……”“粗心”的同学拿着个大杯子，站在宽大的过道旁，笑眯眯地道歉。 韩遂：“……”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扶了扶眼镜，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位同学，数据有没有保存呀……没有的话只能重做了……同学们……再次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保存啊……” 又比如，明明已经将课程报告发送到了教授指定的邮箱里，但却不知为何，没有收到，被拦截到了垃圾中转站。这是一位非常严厉和古板的教授，任何不守时或者不符合格式的课程作业都会被拒收，然后一板一眼地按照规程扣分挂科，何况没交作业？ 韩遂说：“教授，我已经提交了报告，不知道为什么您没有收到。” 教授摇了摇头：“根据我目前收到的资料，我的确没有收到你的作业。韩同学，你如果有这求证的时间，不如早点把作业写完，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辩解上。” 忽闻台下发出一些窃笑声，韩遂看过去，又不知道是谁。 韩遂皱了皱眉，他重新登入了系统，发现自己发出的邮件的确没有按照指定路径前进、进入教授的邮箱中，而是中途被人拦截，到了某个垃圾文件中转站，因此教授也的确没有收到他的报告。 这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韩遂垂下眼眸，就只会这些阴招吗？ 又比如，因为后续要做战机训练，学员们都会提前到训练室里申请机位，做练习。而韩遂到了的时候，就发现，机位“恰好”都被人占满了。 韩遂站在训练室里，原本空旷而有富余的战机位置，现在人满为患。几个拿了卡片往隔间走去的同学，见了他，眼神都有几分心虚，结伴一起走了。而每台战机单个人最长的使用时间是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最多要等十二个小时，才能轮到训练的机会。而那时距离明天的战机演练，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韩遂考虑了一下，是掉头离去还是原地等待，却忽然有人招呼他：“韩遂是吧？来这边！” 一个同学丢给他一张卡片，说：“帮朋友多申请了一个机位，她临时又不来了，你先去训练吧。” 韩遂说：“真的？谢谢你。” 这个同学眼睛看着那几个鬼鬼祟祟、正望向这边的人说：“至于吗？大家都是alpha，何必听从于别人的命令？我就不喜欢听别人的号令，自己独来独往也没什么不好。” 韩遂说：“你是说……” 同学摇了摇头，说：“我听说有人让大家来把机位都占了，大概就是不想让你用吧。你和别人有仇？不管有仇没仇，我不喜欢拉偏架。” 韩遂笑笑，说：“仇倒没有，就是有人想抢走我两情相悦的媳妇。” “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那同学瞪大了眼睛，拍了拍韩遂的肩，“尽管之前不认识你，但alpha怎能让媳妇被人抢走呢！我支持你，一定要干过他们！” 韩遂敛眉垂眸，挑战是么？那他可要开始了。 战机训练中要两个人一组，互相配合。关系好的，或者优势互补的同学，就会搭配起来，共同进行训练。韩遂考虑，蒋旭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 比如最明显的，林鹿就是一个突破口。 林鹿其实是有些偏科的选手，作为科研人员他的本职工作是研究，但帝国研究院出于更好地培养人才的考虑，也让他参与军校生基本的训练，为的更好地体悟武器研发和提高个人能力。在实战对抗中他不是特别出色，因此蒋旭或者顾时予也时常带着他。 这次的训练顾时予没有参加，蒋旭和林鹿组成了一队。 训练用战机是一种小型飞行器，具有攻击和警戒多种功能，是最基础的款型。林鹿刚走到战机舱门，就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其实他不喜欢这种污糟的，多人使用过的环境，但无奈是因为训练，他也只好戴上了防护手套，在制服外面套上了一层薄外套，才坐进了机舱内。 最开始的训练是一些基本的飞行、悬停、监视攻击目标等，后半段会进行个体间的对抗。林鹿刚上战机飞了一圈，就忽然听到舱门外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这是疯了吗？”林鹿说。他从透视镜里看过去，隐约见到另一架战机里坐的是韩遂，而这时，蒋旭还在远处没有过来。 “是否需要帮忙？”蒋旭在通讯里问。 “没事。”林鹿冷冷地回答。 这种训练用的机型本身防御功能良好，相互之间撞击不会造成很大的损伤，林鹿不知道韩遂发了什么疯，也许是被逼疯的，对于蒋旭他们做的事他略有耳闻，无意阻止。但林鹿只是稍微调整了飞行路线，略微避开韩遂，不让他再撞上来。 “咣”地一声。不偏不倚，韩遂又撞了上来。 林鹿有些生气了。他调转战机飞行方向，cao纵把手，面向了韩遂。他打算，要是韩遂再撞上来，他就直接开展攻击。 谁知韩遂还是直直地冲了过来，林鹿干脆按下攻击键，几发激光弹拖着长尾，直接朝着韩遂射了过去。但韩遂只是进行了略微的闪避，硬生生扛下了那攻击，然后还是直冲冲地朝林鹿撞了过来。 “我去！”林鹿说。 他感觉机身明显地晃荡了一下，几路电流产生的火花在闪烁着，坐在其中的人也摇晃了几下，但战机总体还是没有什么问题。林鹿搞不清韩遂的用意，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他，明明他已经进行忍让。林鹿cao纵战机向韩遂冲了过去，发出数枚激光弹攻击，但随即，他感觉有些湿润的东西，自机舱顶端滴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林鹿的战机只在空中盘旋了两三圈，然后忽然降了下来，停到在场地边。林鹿猛地打开舱门冲了下来，趴在场地边开始干呕。他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是一些看不出成分的棕黑色油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对于有严重洁癖的林鹿来说，比上刑还难受。 蒋旭cao纵战机飞到林鹿身边说：“林鹿，你怎么了，还能坚持吗？”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愿再上去了。”一想到机舱里流淌着的那些油污和脏水，林鹿宁愿放弃训练，也不愿再回去了。 蒋旭皱起了眉。 林鹿又干呕了阵，举起手来，决定自己退出训练。 那头，韩遂的胸腔中有闷闷的痛，口中也有股血腥味，但他开心地笑了一下。刚才，他直接把林鹿战机的油箱撞破了，陈年油污混合着锈蚀的脏水，淋了林鹿一身，有洁癖的林鹿是忍不下去了，换做其他alpha，可能无所谓一样，但谁让这是林鹿的弱点呢？ 只是韩遂……因为硬扛下了那些攻击，他自身也受到一些影响，不是那么轻松自在。这时，一架战机停在了韩遂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韩遂，你给我等着。” 穿过透视镜，那是一双暴戾的眼睛。 蒋旭。 ＊ 人来人往的回廊里，顾时予正和几个同学聊着天。 他认识的人多，来往的人，似乎都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时哥，可太感谢你了，能不能再帮我找个……我能不能顺利结业，可就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又有人说：“上次多谢你了……这是约定的给你的谢礼……” 顾时予说：“小事而已，我只是牵个线搭个桥，没做什么。要谢，还是谢帮你的学长……” 又是耳边的窃窃私语。 张斐走了过来，说：“够了，顾时予，够了。停手吧。” 顾时予微笑了一下，说：“小斐来了。” 那些人见到张斐来了，才渐渐散了。清风徐来，顾时予说：“小斐，坐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张斐犹豫，不想坐下。 顾时予说：“只是一杯咖啡而已，小斐不要想太多。” 张斐这才坐下了，说：“够了，顾时予，不用再为难韩遂了。” 顾时予说：“我若是真的为难他，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风中送来咖啡的香气，张斐看着那被画成一片四叶草的奶油，说：“你想怎样？” 顾时予叹气：“我原以为我们之间，会有更多话题的。” 张斐不言。顾时予说：“小斐刚来的时候，其实喜欢过我的吧。” 张斐震惊，脸上闪过难堪羞辱的表情，他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时予说：“抱歉。” “辜负了小斐的喜欢。” 张斐心中一下子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大多数的情绪早已在之前的伤害中死去，现在只是一片淡然。张斐说：“你想太多了。” 顾时予说：“是我想太多也好……不必太在意……”他自嘲地说，忽而挑起眼睛看张斐：“小斐，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 “……” “他配不上你。你不必为了摆脱我们，选一个不够优秀的人。” 风吹着beta额前的碎发，美貌如精心雕琢的艺术，看得人心中一紧。而紧紧握着的手，是一双天才的狙击手的手，内藏的灵魂，坚韧、顽强又温柔，怎能让人不心动。 “你想太多了。”张斐说，“我和韩遂没有什么，只是希望你……” “我也只是希望你……”顾时予忽然握住了张斐的手，alpha的手腕强劲而不容松懈。顾时予说：“原谅我，alpha也会因为嫉妒，做一些失去礼仪风度的事，让你见笑了。” 张斐“嗯”了一声，忽然觉得悲凉，万分悲凉，alpha原先弃他如敝履，现在只不过因为有人争夺，就忽然珍视起他来。这些看似尊重的话语里，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因为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发生变化，才浪子回头般幡然醒悟——将刁难欺凌的事情美化成嫉妒赌气。 但张斐说：“只要你以后不为难韩遂，我会和他划清界限的。” 场面上的话，谁不会说？这是张斐从顾时予身上学到的东西。 顾时予说：“不必……我不是要求小斐做什么。小斐让我停手，我就会停手。” 若是以前，张斐还真的会触动一下，但现在……他看到顾时予的桌上放着一些报告，隐约写着论文、毕业几个字…… “这是什么？”张斐说。 顾时予把那些报告收了起来，说：“没什么，同学托我转交的一些文件而已。” “不仅如此吧？”结合起刚来时张斐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报告上人名和水平的不太相称，张斐说：“你在帮他们找枪手？” 顾时予笑了：“我就喜欢小斐这点，很聪明。” “不是。只不过是请一些高年级同学，帮忙指导一下学业罢了。各取所需，我介绍他们认识。”顾时予说。 张斐说：“就这样吗？我记得你和同级的同学，也很熟悉。” 张斐想起来一件事，原先年级里有一个家境不大好，成绩还不错的alpha，有一回排名却下跌了好多，而另一个家境不错的同学，那一次排名时却反常地提升了很多，他们和顾时予都挺熟悉的。 “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小斐。”顾时予说，也许是看出了张斐的表情。 “这是违反学校规定的。”张斐说。 顾时予摊了摊手，说：“双方都是自愿的，我没做什么。” 张斐相信顾时予没做什么，他只是个中间人罢了，寻找枪手，买卖名次，出售考试信息。但张斐也明白了，为什么顾时予的交游，这么“广泛”。 顾时予笑了：“小斐要告发我吗？”他话说得轻松，但张斐和他接触久了，知道他也有一丝紧张。 “不会。”张斐说。 顾时予吻了一下张斐的额头，眼神温柔：“我知道，小斐会为我保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