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军校
张斐躺了几个晚上，终于意识到，即使把舅舅的老屁股卖掉，他的医学院梦想还是回不来了。他浑浑噩噩地起床，头发打结、眼圈青黑，开始接受现实。 张斐打开光脑看军理发来的新生录取邮件，光脑的光亮映照着黑暗中的他。简短的录取信息之下附着大概两三页的入学指南。入学指南分为入学准备、基本课程、毕业机制几部分。上面提示了，军理实行全军事化管理，生活资料全部配给，所有新生携带的私人物品不能超过0.5个立方米。平时的课程分为理论学习和军事技能训练两大类，有封闭的训练基地和野外战场，每年还有冬夏两季特训，随机选择一个域外星球进行拉练，到五年级以上，还会进入军团实习。 军理的考核机制也非常严格，六年学制要累积到三千学分以上，才有毕业的资格。每年年终所有人的成绩都会在全系公开排名，滚动播放，排名后10％的学生则被约谈劝退，实行毫不留情的淘汰机制。曾有人抗议过军理这套嚣张至极的处事方式，有些学生耗费了许多心力才考上军理，却因为一次失利而被劝退。军理却不屑一顾，因为他们是在军部挂上号的，专门是为了培养将来的将军和战神，缺什么就是不缺天才。某些小地方也许一个alpha很罕有，在军理却遍地都是。也有人说，军理就是alpha的绞rou机。 与此相对应的，军理也有着壕气冲天的家底。帝国政府投入巨资培养军事人才，自然不会在设施上吝啬。在别的学校或许称得上昂贵的模拟舱、实弹演习、战机训练，在军理是俯仰皆是。甚至北斗政府最新开始研发的机甲技术，也在军理试验投产。天枢星上，三分之一的区域都被军理的校区占据，军理还财大气粗地连附近的几颗小卫星一并占了，做烈性武器实验基地。 这种豪气也体现在每一个细节上。比如说，在录取通知书的背后，还附上了两张星际转运飞船的船票，连可能会有的新生家长位份都考虑到了。但张斐自然是没有什么家长陪他去的。于是考虑了一秒钟后，张斐第一时间把多余的那张船票挂上了星际咸鱼网（如果有的话）。 到目前为止张斐依然不理解军理为什么会录取他，但却成功勾起了他一点点好奇心。于是，他开始在星网上搜索军理的各种讯息。 各种军事基地、高端战舰、先进武器的酷炫照片……张斐：“哦。” 学员们在火山口、岩浆层、地下暗河、冰川冻土带等极端地形参加军事训练的邋遢形象……张斐：“哦。” 优秀毕业生回校参与颁奖典礼，被宇宙射线照伤的脸上只有牙齿是白的……张斐：“哦。” “等等！”张斐马上把刚才那张照片拉了回去，放大看学员手里拿着的微型光屏，然后开始数上面奖金的零。他一口气把那串数字数了一遍，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好、好像有点多。打工者小张很诚实地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他连忙把不知道扔到哪个回收站的军理录取通知给翻了出来，开始仔细研究后面的资助政策和奖励措施。然后算了一下数额，觉得好像，有点点、点点心动。虽然军理给张斐留下的印象仍是个实实在在的土霸王，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星币感到真香。 与此同时，夹杂在许多网页之中的一则旧闻跳了出来。张斐看到是，上面简单写了，为了扩充生源质量、满足不同兵种服役需要，军理开始试验性地在战斗系中招收beta性别的学生……虽说这多半是为了响应北斗政府近年来推行的性别平等政策，从实行到现在不过招了两三届的学生，但给beta开出的条件还是很丰厚的。 比如说beta学生可以优先使用医疗设备，住宿设施有一定优待，以及提供beta专属奖学金，毕业后会推荐就业，是一条龙服务。同时对beta的要求也很高，在课程分数和体能指标方面，只比alpha略低一点点，比一般的alpha都高。试行了几年，符合条件的beta也寥寥无几。张斐无聊地开始往下翻旧评论，发现不少人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骗人的吧。Alpha什么时候看得起我们beta了？”这是首楼的大哥说的。 “条件不错，心动了～”二楼有人回复，但同时也有人答复他：“看看上面的招录要求，醒醒吧！” “这是个陷阱，千万别去！”三楼说的。 “三楼有八卦？[耳朵][耳朵]” “没有八卦。就是想也知道，在都是alpha的军校里，beta能落到什么好处？不被欺负就不错了。奉劝各位beta，珍惜生命，千万别去！” 回复三楼：“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现在各行各业平衡性别比例都是趋势，军校也是如此，招几个beta装点门面而已。当谁都想害你？”获得点赞一堆。 “哼，我被害妄想，你怎么不先去试试？小心日到你脱肛……” “楼上怎么骂人呢？我看脱肛的是你，到肛肠科治治脑子吧，别满嘴喷粪。” “老子骂的是傻逼，你是吗？别上赶着认领……” …… 剩下几页都是骂战，张斐扫了几眼就不看了。网上关于beta军校生的再多讯息也没有了。邮箱里伴随录取通知一起送至的还有一堆需要新生签署的保密协议、强制服役协议之类的东西，以及入学之后首先要进行测试的通知。之前还没有决定自己要报考哪个专业的时候，张斐练过一段时间体能，预防某些专业需要体能测试成绩，没想到却是在军理这里用上了。 “我该怎么办？”张斐自言自语道。 事到如今，除了去军理报道，看起来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虽说学费和生活费都不需要担心，但出门在外，样样都是要钱的。张斐愁着怎么再给自己攒下些钱来，同时抓紧时间锻炼体能，免得入学考试时出了洋相。 ＊ 张斐出门时邻居大妈叫住了他，问道：“小斐，哪儿去啊？我听你舅舅说你考上大学啦！” 舅舅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张斐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但他还是得垂头丧气地回答：“是的，汪姨。” 汪姨是他家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对他家的破事儿一清二楚。人不坏，就是有几分精明势力。她嗑着瓜子纳凉，道：“小斐，帮汪姨个忙呗！你老钟阿姨回家探亲去了，店里晚上没人看，我腰又不好。你帮我看几天呗，工钱照付。” 汪姨她们家在几个街区外开了一家小杂货铺，24小时，收银理货都不用人动手，就是要人守着，怕抢劫盗窃什么的。张斐有几分犹豫，汪姨给的工钱一向不算高，他上次因为矿工丢了工作，一时半会没找到新的兼职，想推却：“汪姨，我……” 汪姨却说：“别怕。前几天我看见你舅舅又往那个星网赌场钻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别担心他那个烂人。” 张斐只好答应了：“……好吧。” 汪姨笑着拍了拍张斐的肩：“多么俊、多么招人疼的孩子啊！你上了大学可算熬出头了……我跟你说，将来出息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邻居……” 张斐只能笑笑。 想着没多远，张斐一路小跑到了汪姨的店，路上还不忘配合呼吸锻炼。帮汪姨看店也好，至少时间自由，他有空可以学习。张斐刚到那儿，就换上店员的制服，开启中控系统自动理货。同时他巡视了一圈店内，看有没有需要做清洁的地方。迎客的电子风铃叮叮咚咚一直响着，客人来了又去，张斐背过身去整理货物的标签，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吵嚷声。 “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怎么挡住老娘了！” 张斐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性beta，衣服上的铆钉多得都怕把她自己刮伤，被挡在了闸机面前。张斐说：“你没付钱，它自然不会开的。” “谁说老娘没付钱！老娘在这儿买过多少回了！”beta叫嚷道。她打算动手去拆那阻拦的横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还不快把这玩意儿拆了不然老娘砸——”却在见到张斐的样子后愣了一愣。 张斐目测了一下beta手上拿着的零食，说：“一共57.9星币，谢谢惠顾。” “你什么意思？说老娘不给钱是不是？”beta的声音徒然高起来，又在见到张斐看她的眼神后低了下去。张斐手紧紧按在横杆之上，预备这个beta敢跑就抓住她，笑了一笑：“麻烦付一下钱。” 女beta眼神变来变去，见张斐眼神坚定不肯让步，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掏出个人终端把钱付了。面对着这么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帅哥，谁撒泼也撒不起来。临走时还多看了几眼张斐。 张斐知道汪姨为什么让他来看店了，算盘打得是一点都不亏。最近总有些泼皮无赖来店里吃拿卡要，管也管不了、碰也碰不得。汪姨喊张斐帮他看店，就是看他人长得好，又机灵，再掐尖挑剔的客人，见到这张帅脸，气焰就先消了半分。路人也会选择性相信长得好的人嘛。张斐帮她看了几晚店，就处理了好几波来店里偷东西、喊赔钱、要退货的客人。那些无赖在张斐这儿占不到便宜，渐渐也不来了。 张斐晚上下了班，慢悠悠地往家跑去。他手臂上和小腿上都绑了专用的训练辅助仪器，就是为了增强身体力量，花了他不少钱。每天上下班路上他都这样做，在店里空闲时也记得锻炼。而钟姨已经从老家回来了，今晚过后就不用他看店了。张斐刚回到家里，就看到账户中多了一笔不小的资金，正是汪姨转过来的。张斐惊讶，这可比他想象中多了许多。于是他去敲了汪姨的门。 “汪姨，您这给的……” 钟姨刚出门换班去，汪姨也没睡着，她一看到张斐手里拿着的终端，就明白了，把他推了出去：“上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你就拿着吧……你舅舅是个不顶用的，亏待了你这孩子……” 张斐心中有些酸涩，他没想到给予他帮助的竟是他一向觉得有点小气的汪姨。汪姨说：“好了好了，这也是你钟姨的意思。我们也没孩子，看着你长大的，留着钱也没用……”beta夫妻一辈子，到老来相互扶持，可惜就是膝下空虚，但看着隔壁家的小孩子越长越大，心里也有了安慰……张斐忽然紧紧地抱住了汪姨，鼻尖有点发酸。 “我听你舅舅说你上的是军校，军人好啊，保家卫国，beta上军校也不容易，好好努力吧……”汪姨说。 “我会的……谢谢您。” “对了，今天还有个小姑娘来找你，叫梨什么的……见你不在，就走了。” 张斐一愣，他知道这是梨子。她后来又给张斐发过几回讯息，张斐都没有理。他心中难受，知道一起去天权星已经不可能，就选择了逃避。汪姨拍拍他的肩：“未来日子还长，别难过，总会熬过去的。” 张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