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条子
师维今年刚刚毕业，家里就托关系，把他送进一个据说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中校手下做卫兵。韩中校的确很年轻，为人也很正派，但也不得不给他这种关系户几分面子。师维其实也有些愧疚，他本来想拒绝家里对他的安排的，但是无奈家人是直接绕过他的意愿，决定了他的去向。他也只好来到韩中校的手下，希望以勤勤恳恳的工作，改变韩中校对他的印象。 韩中校手中的任务很多，多项行动同时进行着。一时间，他还考虑了一会儿，到底安排师维去哪儿。既不能太坐冷板凳，也不能过于危险，辜负师军长的嘱托。正好韩中校负责着一项调查太阴星大宗军火秘密动向的任务，天刑星是来往太阴星的必经之路，韩中校就把他安排到这里，在人流复杂之处，负责打听消息。 师维接到的任务指南中，天刑星第一项推荐消息聚集地的就是这个暗地里颇为有名的射击俱乐部。前辈们留下的推荐理由是：人员流动性大、消息传递快速，而老板镇得住场子。所以即使是仇家见面，也得忍着眼红到俱乐部门外解决。这就保障了基本的安全性。 师维坐在沙发上，点了几杯酒。他已经按照前辈的指南，尽量打扮成一个常客。但是这里的人说话好多都带着南斗的口音，他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一直也比较谨慎，没敢大肆打听。只有几个招揽生意的beta舞者，来搭讪过他，询问他要不要“付费表演”。 但前辈们推荐的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酒水很棒，乐队出彩，师维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不少天刑本地人的谈话。他才知道，虽然现在天刑星军政府的状况岌岌可危，除了军政府控制地区的武装外，天刑星其他分裂势力也在蠢蠢欲动，想在这场角逐中分一杯羹，但奇怪的是，不少人还对军政府存在期待。 身边的酒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中年男性趴倒在吧台上，骂道：“狗日的崔炎！又又提高税率！贪得还不够吗！高级别墅住着、星外旅游享受着，就让我们这些屁民吃糠咽菜！”旁边的酒友劝道：“忍忍吧，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我还有三个孩子呢！” “什么时候能够推翻这个独裁政府！” “嘿，再来一个，恐怕搜刮得更厉害……” 师维正想参与谈话，一个棕红色卷发的女性beta，却走到了他面前，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的高脚凳上，说：“小帅哥，新来的？” 师维一笑，说：“我不是……”女beta却摸了摸自己的长指甲，风韵犹存地一笑：“不用解释了。我常来这儿，你是生面孔。” “梅拉尼。”女beta伸出手来，“天刑本地人。” 师维说：“我叫普恩，我是来旅游的。” “来这儿的人不是做生意就是旅游，很少有人会直接定居这里。”梅拉尼妩媚地笑笑，她卷发上的染发剂掉了些，脸上也有岁月的痕迹，但那种成熟女人的韵味，是年轻女孩儿没有的。梅拉尼说：“毕竟你知道，天刑不是个宜居星球。” “是吗？我也是头一次到这儿。”师维说。 “怎么样，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旅游指导、住宿信息、奇闻逸事，我这儿都有。”梅拉尼双腿交叠在一起，高跟鞋一翘一翘的，“或者你想偷渡去太阴看星弧闪射现象，我也认识朋友，能拿到折扣的包机项目。”她冲师维眨了眨眼。 “我对天刑星了解不多，倒是想多了解一下本地人的生活……”师维接口道。 “呵呵，那还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小帅哥，只要你乐意付出一定报酬，没什么梅拉尼不知道的事情……” 师维知道遇上消息贩子了，眼睛rou眼可见地亮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和梅拉尼谈论一些风土人情的东西，然后再把话题，拉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去。梅拉尼心里乐开了花，时不时咯咯地笑着，风情万种。这个小帅哥alpha一看就急需“帮助”，在天刑星两眼一抹黑。她自然也义不容辞，在大帅哥老板的慷慨指点下，帮他了解了解他们天刑人民了。 只有柜台里银灰色西装的酒保，在梅拉尼离去时和她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 每天工作结束后，师维都会在他租来的安全房中，撰写工作日志。 他首先在房屋的四角，安放上了讯号屏蔽仪器，防止他在这里进行的任何记录活动，会被人拍摄下来发送出去。同时又使用腕上非常轻便小巧的军用探测仪，把房间的上上下下、墙面地板，都探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隐藏监视仪器的存在。才坐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开始记录每日的活动。 但师维是个文字苦手。他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却在最关键一招——动笔上犯了难。若不是现在科技已经极少用到笔，他都开始如过去学生一般，咬着笔头犯愁了。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苦大仇深地在打开的工作日志上记录下第一句话： “天刑/星转8:00，侵入区域交通中心舰桥系统，获取货流数据情况； 天刑/星转：9:30，截获星网传送至交通部门部分路线数据包，解析数据地址，定位记录为南斗·天相； 天刑/星转：13:00，于xx路xxx街咖啡馆进行蹲点观察； ……” 师维还欲继续往下写，却忽然想起了他到过的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射击俱乐部。他有点犹豫，不知该如何写这一段。因为他一往下写，就回忆起在俱乐部里见到的神秘老板。那时他正带着几个手下，从外面进来，在二楼走廊上经过，黑发黑眸，神色冷峻。此前师维就听说，俱乐部的老板是个枪械水平非常高的帅哥，他还以为是人们夸张，在专业军事化部队之外，哪来那么多射击界的沧海遗珠。但他见到老板本人之后，就知道的确有一半所言非虚。 这个俱乐部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老板有关；即使他暂时不在，也总作为支柱存在。因此师维要描述俱乐部里发生的一切，就绕不开老板这个灵魂人物。虽然俱乐部的日常事务都有着职业经理人协助，但出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时，只有老板能出来力挽狂澜。怪不得连一个最底层的服务生，提起老板都一脸得色。 于是师维的记录变成了： “天刑/星转 21:00 两拨客人因包厢争吵，自称是崔氏军政府高层秘书与天相星派驻军事顾问，双方均携带火力武器，俱乐部老板出现后与之商谈，约5分钟后客人散去； 天刑/星转 22:40 某醉酒女性alpha客人调戏驻唱乐队男性beta贝斯手，该女性alpha为当地垄断能源企业独女，扬言cao死一个beta易如反掌，俱乐部老板出现进行劝阻，女子不听，后老板将该女A打至昏迷； 天刑/星转 01:00＋1 有神秘人士搭乘迅影X52型南斗公务专用飞行舱至俱乐部，机舱编码为SFxxxxx，老板亲至门口迎接，陪同进行射击训练约2.5星转小时，后经查询，该机舱编码为套牌……” 师维洋洋洒洒写完了大几千字观察日志，后来又觉得：“其中关于那个神秘张老板的篇幅是不是太多了？都占到三分之二了。韩中校听了会不会觉得我啰嗦？”他又咬着指头，删删改改，总算把关于张老板的字数，控制在了一半左右。回想起他刚看到张老板出现时，本来想拍张照做记录的，但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拦住了—— 一个戴眼镜的服务生站在他身后说：“本店禁止拍摄老板。” 师维尴尬地笑笑，却发觉，他本是军用型号的摄录仪器的拍照功能，竟然也被屏蔽了。想来张老板能让自己的俱乐部在天刑星站稳脚跟，让这么多重要人物都来放心聚会，在安全性方面，的确做得不错。 师维说：“抱歉，我只是觉得老板……” “我们老板很帅。”服务生一本正经地说，“但是不喜欢被人拍照。”他说得平平淡淡，仿佛见到师维这样的花痴太多了，一点都不意外。 师维只得作罢，只能以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补拍几张张老板的影像。而他刚修改完最后一个字，就抬头看到预定的汇报时间差不多到了，他迅速打开北斗专用军事联络频道，输入密钥，与远在摇光星空间中转站的韩中校取得联系。 屏幕很快打开了，韩中校的影像出现在最中央，他身边还坐着一些老成的军部官员，看起来他的确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韩中校之前已经听取过一拨报告，整理着手中资料，见到师维，微微点头致意： “师士官，请汇报天刑星情况。” 即使远在天刑，在听到韩中校冷淡而略带禁欲的声音，师维还是忍不住双腿并拢，差点就想来个军礼。他知道这位韩中校是从基层历练上来的，绝不是世家子弟镀金那种。他皮肤苍白，下巴略显瘦削，长相虽然有些阴柔，却仍是一个非常强势的Alpha。 师维一开口，就差点结巴，好在他准备了稿子。他略带紧张地说：“天刑星是一颗以舰船制造业与物流仓储业为主要支柱产业的星球，属中立星，本地生活着约xxxx万人口，其中……受局势影响，各产业均处于…… 在首都主行政区郊外发现一射击俱乐部，所有者姓张，背景不明，长相俊美，且手腕冷酷、交际广泛……在此地发现了xxx，xx，xxxxx的踪迹……”师维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把老板的长相描述写上去，但觉得这也是特征之一，就添上了形容词，好在韩中校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他神色平静地听完了师维对俱乐部及其老板的一大堆描述，没有嫌弃太多。 师维啰里八嗦地汇报完自己的发现后，就紧张地等待韩中校的审判。韩中校并不如其他的军官那般，喜欢靠威势镇服手下，因此也没有在说的过程中打断过他，反而做了些记录。师维脑子乱乱的，也不知道他发现的这一堆琐碎事情中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师士官，感谢你的工作。请继续保持对天刑星的观察，至于你提到的俱乐部，请尝试进一步与内部人员进行交流，获取更多信息。”韩中校说。 “是！”听到韩中校的回话后，师维马上挺起了胸膛，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鸡血，刚有的忐忑也不见了。 “好。我们下次再见，期待你有更多发现。”韩中校说，随后切断了通讯。 通讯结束，师维却像又上满了发条，他在屋里兴奋转了几圈，叫了几声，才抑制住像在军校里时大声应答教官的冲动。韩中校没有指责他，还对他下一步工作任务做了部署，师维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工作。但夜深人静，他只得又打开刚才自己嫌琐碎的军事观察记录，从头再捋了一遍。韩中校让他对俱乐部深入了解，他要赶紧从这方面入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