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四章绑匪（三）【无rou，剧情】
琼斯的目光停在了韩寅熙脸上，带着审视与探询的意味。很明显，他在考虑韩寅熙的提议的可行性。 如果只考虑权责划分，那么他会一口回绝韩寅熙的提议。但刚才罗夫斯基的话里至少有一句是对的，那就是让韩寅熙来承担狙击任务才是对民众风险更小的方案。 考虑到这一点，琼斯拒绝罗夫斯基前并非毫无迟疑。 只是，罗夫斯基是有私心的，他出于撇清特警队的想法才来怂恿琼斯，琼斯如果同意，搭上的不仅有自己，还有并未答应接受任务的韩寅熙，这对韩寅熙未免不负责任。可是现在，韩寅熙主动提出了想承担狙击任务。这就和罗夫斯基的情况不同了。 琼斯冰蓝的眸子微凝。韩寅熙仰起脸同他对望。长官和他的下属就这样谨慎地互相打量着对方，长官面无表情，下属和气地微笑，两人都在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对方倾向于哪种方案。 事实上，这个亚裔青年的面孔，琼斯昨天便已凝望良久。他有一副亚洲人中少见的立体骨架，鼻梁直挺，唇线锋锐，麦色皮肤勾出清晰的轮廓线条，一双眸子乌沉，黑白分明。整个人有股满弦之箭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但与同龄的白种人相比，那张面孔仍显得有些青涩，更接近于学生的气质，认真看着人时，给人一种近乎于孩童的稚拙感，好像他是完全将自己暴露于可能伤害他的箭镞之下、全然不懂得给自己留后手一样。赤诚，甚至于是赤裸，无遮掩的坦荡。 此刻他微笑着望过来，便是这种神气。明明是下属对上级的察言观色，但因为他看得认真，便带上了一种全不设防般的诚恳。 琼斯压低眉头，权衡片刻，终于道：“我会上报指挥中心。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是将目标调离加油站，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 韩寅熙点头。如果能引诱目标离开易燃易爆的加油站，那当然是最佳选择。他的枪法再好，也不如不在加油站开枪来得万无一失。 琼斯见他会意，便直接略过后半句话，跳到“如果不能”的情况：“如果目标坚决不肯离开加油站，也没有和平协商的意愿，不得不开枪的话……我现在向指挥中心申请，争取让指挥中心把现场狙击任务委托给你。这样我们的做法就是合法合规的。” 韩寅熙神情松下来：“谢谢长官。” 琼斯招手示意他跟在身边，转身向其余警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紧记者和霍华德，一边打开了自己的无线电通话频道：“这里是柯林·琼斯。西塞罗先生，关于现场调度有特殊情况上报。我方希望将目标调离现场，希望特警队配合，另申请由我队韩寅熙警官担当狙击任务。over。” 电流呲呲，耳机里一声闷响，似乎是对面一口烟吐在了对讲机上。 随后对面传来了一个因长年抽烟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上帝啊……琼斯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琼斯略略蹙眉。 我……知道。 他想这么回答。但回答之前，他的视线先从跟着霍华德的警员们身上收回来，看了韩寅熙一眼。此人原本正凝神盯着加油站中绑匪的方向，但很显然他是眼观六路的类型，琼斯一垂眸，他立刻就回望过来。 顺利？他以口型问道。 琼斯牙根一碰，移开视线，回答对讲机另一头的指挥中心：“我知道。但是韩警官是查林堡狙击联赛的第一。如果开火无法避免，那么由他来担任射手风险最低。” 对面似乎并不意外：“我得告诉你，琼斯先生，我知道他是谁、战绩如何，但论职分这不是他的活儿。” “城市警察并不是完全不能担任中长距射击任务，西塞罗先生。”琼斯大概明白指挥中心的顾虑，“城市警察也有中长距射击训练，否则何以参加狙击联赛？特警与城警在这方面职能并非完全没有交叉，我们有足够说得过去的理由。” 指挥中心被称为西塞罗的老头沉默下去，片刻后不知是讥嘲还是无奈地低哼一声：“去你妈的热血青年们。你们想做英雄？那就担起你们的责任来吧。我会把狙击任务转给韩，你可别后悔。” 琼斯默默调小了对讲机的音量。 西塞罗很快接通了罗夫斯基。对讲机接通的瞬间，一句“没rou的垃圾城警”正脱口而出。这边指挥中心里，红脖子老头咳嗽一声，对讲通道里顿时一片死寂。 三秒后，罗夫斯基风度翩翩：“亲爱的西塞罗先生，怎么了？”优雅得好像刚刚那句话与他无关。 西塞罗：“……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夫斯基——狙击任务将由‘垃圾城警’承担。而你们……特警队长先生，麻烦你们配合城警部署，优先采取诱使目标离开加油站的方案，必要时改变策应地点，并提供一下你们的M700P步枪。” 罗夫斯基：“……” 怎会如此！ 东欧人的额角青筋一跳。 事情看起来好像非常称心如意，可是以西塞罗的性格而言，不主动冒险才是他的作风，怎么会提出让城警队接手狙击任务？ 难道是琼斯主动请缨？可他才和琼斯通完话。这个新来的城警队长明显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 石头怎么会突如其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自己提出这么通情达理的建议？ 罗夫斯基半信半疑，不过嘴上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亲爱的西塞罗先生。” 西塞罗对他的反应不置可否，只是又强调了一遍要与城警配合。罗夫斯基满口称是。一旁狄更斯听出对话中的转机，惊喜地靠过来。 “怎么了？改方案了？”狄更斯小声问道。 上一秒还颇为郁卒的小圆脸立刻灿烂起来。罗夫斯基与他对视一眼，好容易忍住逗他的心，点了点头。狄更斯当即握拳一挥，一条大汉跟小学生似的无声地比了个“耶”。 另一边加油站前，琼斯向韩寅熙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两指一并指向A点——两点钟方向的制高点，特警队所在的屋顶——韩寅熙会意：“交给我。” 琼斯打开了与霍华德的对讲通道：“霍华德先生，有可能说动目标离开加油站吗？” － 霍华德觉得有点难。 警方还没有看到绑匪的面貌，所以对诱其离开加油站还存有一丝幻想。但霍华德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雷明顿的城警队长和特警队长在去年春天同时辞职，之后人间蒸发般从雷明顿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今天——消失一年的特警队长乔治亚·诺顿以绑匪的身份出现在了雷明顿警察们的眼前。 他躲在那顶鸭舌帽下，挟持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邻居罗杰斯议员，用格洛克顶着议员的脑袋，准备和警方谈条件。 他选加油站难道会是个偶然吗？决无可能。 他是最清楚警方思路的人，知道警方对什么样的情况会束手无策。已经击伤两名路人的他随时可能被警方射杀，这种情况下，严禁明火的加油站才是他最安全的庇护所。 要他像其他无知犯人一样被谈判官引诱着离开这个安全港？ 霍华德扶住耳机抬起头看向加油站，略一踌躇道：“我尽力。” 福克斯新闻的两人在他旁边架好了摄像机，记者抽出话筒，一圈一圈松着话筒线，摄像师凑在机子后调光调距。 “说实话，我不觉得这个能播得出去……”摄像师一边调整参数一边咕哝。 记者也咕哝：“我同意……” 常规时段有常规时段的固定节目，现在各大电视台应该正在滚动播出着他们的经典老剧以及一些无聊透顶的综艺节目和纪录片。议员被劫持虽然是大新闻，但观众对此的兴趣并不会比对动物世界高多少。 “所以我们在这儿干啥……” “迷惑绑匪吧。”小记者终于松完了她的话筒线，“听说是他要求由我们来做直播。他也真有趣，非得指名共和党的媒体，难道是……”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 为什么非得是共和党？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有深想。但她意识到，他们即将辜负绑匪殷切的期待。 于是她蓦地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愧疚感，好像绑匪是真的为了说什么重要的话才出此下策把他们叫来这里，他非常严肃且急切，他们却当那是个玩笑或是恶作剧，不仅不准备认真对待，还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们好像有点可恶。 但那只是个绑匪。 她把剩下的半句话忘在了喉咙里。摄像师没有在意。他恰好把镜头调到了最合适的参数，对准了罗杰斯议员与他身后的绑匪。 然后他看向了霍华德和琼斯。霍华德会意：“您准备好了？那我先来试试与目标人物沟通。如果可以不麻烦两位的话就太好了。”谈判官微笑。那种微笑是出于他的职业素养，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让人感到相当温暖。 “只是如果最后还是不得不麻烦两位来配合目标人物的要求的话……”他带着歉意欠了欠身。 记者爽朗地一笑：“到时候就轮到我们上了。” 霍华德点头，而后随口道：“那当然不是直播，对吧？” 摄像师一摊手：“当然不是。” 霍华德于是笑着转回头。扩音器递到了他手里。 围观的群众大多对于加油站这一劫持地点的选址奥妙浑然不知，犹自聚集过来。琼斯压着眉头，让古腾博格把警戒线又往外推了十米。聊胜于无，也好过没有。 红花槭婆娑。 霍华德线条圆钝的眼睛眯细了，拿起扩音器说了第一句话：“你好，先生。我们现在应你的要求来了。” “能跟我们谈谈你的诉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