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的云

    窗外的云渐渐蒙上了温馨的色彩，快要到下班时间了。

    靠坐在沙发上的人收回视线，按亮手机，打开微信，点进熟悉的头像便开始打字。

    “叮咚”的特殊提示音响起，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事的男人很快偏过头去，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消息，原先平直的嘴角微微上扬。

    玻璃幕墙前的人，原本靠着沙发的放松坐姿，已经变成稍微紧绷的前倾状态。江青墨还在盯着聊天界面上发送出去的消息，思索着怎么样的措辞才能显得更凶一点，好让对方准时下班。有些苦恼的想着，就感受到手机一震，看到消息发了过来。

    是一条语音。

    他将手机暂时搁置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又靠回沙发背，试图更轻松的把想要的东西从口袋里取出来。“唔……”勉强在皮质沙发上侧了侧身，发出了稍许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什么也没有摸到，耳机忘带了。

    江青墨瞧瞧左边的电梯和楼梯间，又望了望右边的走廊一间接着一间的办公室，现在没有人出入。但他还是把身边的抱枕抱在怀里，才拿起手机调小了音量，凑近了耳朵才点开那条语音。

    “宝贝，你再打扰先生，先生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低沉的嗓音配合着限制级的话语，即使音质透过手机有所损失，也阻挡不了江青墨听出先生的认真。

    “呜……”他有些脱力的倒在沙发上，心跳有些许失衡，“先生变坏了……”回想着先生的声音，瘫坐着的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并紧了腿，脸霎时就红了，整个身体都紧张的僵硬着。感受到下边缓慢流出来的微妙触感，环着抱枕的手又紧了紧，像是紧张又像是不安似的停滞了几秒动作，又像是回神了一般，把抱枕往脸上一扑，整个脸被悉数蒙住。

    没过多久，沙发上的人将抱枕猛的松开，大口喘着气，手连着抱枕也重新落回怀中。在窒息的威胁之下，前面的小东西已经听话了，可是后面……

    “……呼…不行，不行……”待呼吸平稳，下边的感觉更明显了，江青墨小声念叨着，随手把抱枕往旁边一丢，有些急切的起身，红扑扑的脸上有些难耐的神色。快步走向楼梯旁边的卫生间。直到站到门前，怎么都拧不动把手，才想起来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挂起牌子来维修了，又赶忙往楼下跑去。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开放式休息区又重新回归了几分钟前的安静状态。主灯还没有开，只有四周的壁灯在提供微弱又柔和的光线。

    被遗忘的手机还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中发着光，随手扔向一边的抱枕倒是没有压住它。较亮的手机屏幕上，清楚的显示着右边头像发送的气泡消息和一条七秒的语音回复。

    【先生，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不许加班！PS.拖一分钟就罚一小时。】

    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清理好自己，松了口气，才稍显从容的走向洗手台，一边清洗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先生近期的种种。

    “先生最近都不怕罚了，越来……”喃喃了一句，倏地想起上周，先生拖延了三分钟，多罚了三小时，自己到最后被欺负的晕了过去，醒来了先生居然说，晕过去的时间不算。之后一整天都没能下床。

    “所以先生根本不怕了，难怪刚刚在办公室，先生说了那样的话赶我出去……”江青墨又陷入了思考，动作便停了下来，水龙头也因为没有感应而停止供水，“那以后得换一种方式……”还没有焦距的目光无意识的被前方的人影捕捉，思绪从回想中渐渐抽离。

    看着前方尺寸宽大的半身镜中的人，面若桃花，眼角泛红，眼中雾蒙蒙的，像是快要落下泪来，就好似刚刚有人欺负了一般。江青墨和镜中人对上了视线，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也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这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便是眼前这般，也顾不上惊讶了，有些慌张又带着局促的急切，鞠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泼。

    冷水一接触到灼热的脸颊便把他冰的够呛，这下可一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又抬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点不知是羞还是恼的红，赶忙又低头再泼了几把水。衬衫的衣领会不会被打湿，也不在他的考虑的范围内了。

    待他真正的冷静下来，把脸上的水都擦尽，将一切都收拾好，才感觉到自己的衣领和袖口都湿透了。对着镜子瞧了瞧，看着倒是不甚明显，江青墨现在有些庆幸，今天穿的是件深色的衬衫。

    比起衣袂边缘不起眼的水痕，想来还是扎进西裤中，被黑色衬衫收束的细腰更吸引人，可惜镜中人没什么心思欣赏。

    江青墨摸索着自己的口袋，还是空空如也，没有摸到手机，便有些焦急的往回走。想着自己大概也是有点现代人的通病，手机离不开身，不过他更焦心的是时间有没有到了，先生今天会不会按时下班。一边低头思索着手机可能落在休息区了，一会儿思绪又飘到先生那里了，步伐倒是没有多急切，总归是一步一台阶的往上走。

    “江青墨！！”

    听到有人喊到他的名字，江青墨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身形偏瘦的男人站在楼梯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青墨看到眼前的人，脑海中便浮现出许多关于他的印象，看见自己总是带着虚假的笑容，明明不想与自己交谈却还要来违心的嘘寒问暖，言谈举止中更是带着轻蔑与不屑，甚至在最近下班时间总是能遇到。这些印象都是从上个月底公司事务忙起来，自己来公司监督先生开始的。

    “刚刚喊你那么多遍，你没听见吗？”站在高处的男人俯视着关切道，言语中却带着点任人听之的鄙弃。

    他的思绪被打断，本来就被焦虑控制的心绪更加烦躁起来，皱了皱眉，想着还是得麻烦先生处理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员工，语气便有些冷的开口道，“有什么事？”

    “大哥，嫂子呢？”一身机车服打扮的男人边说着就往办公桌前的会客沙发上倒，又撑起身，好奇的张望起来，视线最后停留里间，休息室的门上，一脸坏笑的揶揄道，“玩金屋藏娇？”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对他不正经的调侃无动于衷，依旧在对文件做收尾工作，“他在休息区，没看到？”

    “啊？没有啊。”沙发上的人坐的正了点，又抓了抓头发，“那边灯都没开……倒是有个手机放在沙发上，还亮着，不知道谁落下的。”

    听到这话的男人皱起了眉，把完成的文件往旁边一放，起身道，“走吧，去找你嫂子。”

    沙发上的人愣了下，拿起手机看了眼，刚刚好是下班时间，“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我前几天刚回来就被抓到隔壁改文件，结果你连杯水都不给我喝。”说着倒也干脆利索的站起来，边走还不忘嘴贫，“这么说公司里传的是真的？最近天天下班都有小美人盯着你不许加班，是嫂子吧。”说罢还笑了几声，仿佛在说原来大哥也有妻管严的一天。

    男人的眉就没下去过，打开门办公室门，刚想回些什么，就听到楼梯方向传来一声叫喊，听着是个有些许模糊的人名，气急败坏的语气传到这里倒是未减分毫。

    “咱们公司里现在还有寻仇的？……哎，你等等我啊。”本还想着打哈哈的人，就看见大哥当即快步冲了过去，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也急忙追上前去。

    江青墨也不管眼前的男人怎么想，又要做什么，松开扶手便想绕路走上去，不想再理。可谁知道对方看着瘦弱，力气却是很大，直接拦下了他，一把抓住江青墨的手腕，不让他上去。江青墨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了，“你，放手！”几番挣扎下来，不但没有撼动对方，还因为他的反抗恼羞成怒，直接伸手用力一推——

    当江青墨体会到无力的失重感，他这才意识到，人在危急关头，想大喊尖叫，却其实连一点声音都是发不出来的。

    他总觉得那推下去的几秒钟是那么的漫长，长到他能看到先生匆忙赶来的狼狈模样，和一脸焦急恐慌的表情。

    他们之间就差了那么几步距离。

    江青墨除去刚开始的害怕，甚至能平静的想，第一次见到先生会有这样的表情，先生今天有没有按时下班呢？

    这也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了。

    休息区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有稍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压抑着痛苦的冷漠命令和不断求饶的声嘶力竭。这也是公司里极少见的情形了。

    沙发上的手机还亮着，聊天界面还是之前的两句，没有新消息。只是在下边的输入栏，还有一句话没有发出去。

    【先生，再做不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