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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什么关系?傅知夏自己也不好定义。

    男朋友和男朋友?太简单了,不足以概括。

    干爹和干儿子?也不对,早就出格了,而且他一想到自己顶着个干爹的名号跟干儿子互相帮忙,就觉得十分大逆不道。

    至于到底该叫什么,傅知夏也没有太好的答案,于是模棱两可地回答:“反正不准在床上叫干爹。”

    “好啊,”魏柏在他肩膀上亲了一口,“干爹,我听你的。”

    “说了别再叫。”

    “知道了,干爹,我听话,不叫了。”

    “……”

    根本就是故意的,以前说不叫干爹的是他,现在非要叫干爹的也是他。傅知夏被魏柏闹得没脾气,就这么被他搂着睡了一夜。

    天一亮,人也跟着清醒,回头看自己夜里的冲动,竟感到几分荒诞和不知所措来,这让傅知夏白日里看魏柏的眼神都开始闪躲。

    魏柏看在眼里,但没说破。

    回去的火车上,傅知夏不知道魏柏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两个下铺,他非要跟自己挤在一块,也不怕同车厢的人说他俩腻在一起形迹可疑,逮着机会就摸摸蹭蹭。

    傅知夏甚至被撩起火来,只好黑着脸扯着外套去了另一张铺子。魏柏没再追,傅知夏还以为他至此消停了。

    可入了夜,昏黑的车厢里呼噜声响起,魏柏又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挪到他这边,好大一个人非要贴着傅知夏睡,床铺本来就窄得可怜,被魏柏一占,傅知夏整个身子就得竖起来。

    这也太粘人了。

    “魏柏!”傅知夏气哄哄坐起身,低声呵他,“我又不会跑了,你到底想干嘛?”

    魏柏把头抵在傅知夏肩窝里蹭了蹭,好像条蔫了吧唧的大狗狗,语气也委屈起来:“干爹,你是不是准备赖账了?”

    傅知夏戳戳肩窝里的脑袋:“赖什么账啊?”

    “你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喜欢……我怕你就是哄我开心一下,火车到站了,换了片地儿……你就变卦了。”

    傅知夏懵得差点笑出来,捧起魏柏的脸,“魏柏同学,你哪来这么多小心思?”他凑近魏柏,甚至能数清他一颤一颤的眼睫,恍然发觉以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已经在自己的见证下棱角分明好久了,眉眼甚至越发好看起来。

    魏柏莽撞的时候气得他想骂街,装起可怜来他又心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会对着一个男生这样啊?傅知夏想,自己彻底没救了,然后鬼迷心窍地在魏柏脑门儿上印了一个吻:“喜欢你,不变卦了。”

    说完,他脸就烫了起来,傅知夏忽然意识到,好像这辈子没红过的脸,全攒起来用在魏柏身上了。

    在魏柏扑过来以前,傅知夏及时摁住他:“回你床上去,别得寸进尺。”

    “嗷……”魏柏又准备装可怜,但傅知夏没再吃他那一套。

    后半程,魏柏一直盯着傅知夏傻乐。

    走之前说好要一块过年,回来总得兑现,韩雪梅还生怕傅知夏不过来,除夕前一天,再三嘱咐魏柏,一定带你干爹过来吃年夜饭。

    傅知夏一想到上回相亲的事,心里就打怵,还好韩雪梅也没再提这档子事儿。

    一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吃得也还算美满,他们几个好像支离破碎的残片,来自不同的家庭组织,裂痕大致吻合,这样拼凑在一个饭桌上,竟然也真的状似一家人。

    周正提了一嘴未来的打算,说准备在东北那边跟老朋友合伙开个商贸公司,生意要是做起来了,就在那边定居,以后把家里人都带过去。

    韩雪梅对这个话题就一直和稀泥:“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魏柏懒得关心,在他印象里,凡事说到“以后”,听起来都特别遥远。他不是那种心思深远未雨绸缪的性格,许多事只管眼下,此刻他满脑子粉红色肥皂泡泡,全印着傅知夏的名字。

    跟傅知夏坐在一块,他就忍不住去摸傅知夏的手,傅知夏躲,他就追,两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吃饭,偶尔若无其事地接一接话茬,可饭桌下面的手和腿时不时就要交锋一回。

    本来饭都快吃完了,谁料彤彤的筷子掉在地上,她个头小,顺着椅子一滑,眨眼间就溜到了桌子底下,还没捡到筷子,便目睹了两人不老实的手。

    “爸爸!”彤彤握着筷子钻出桌面,指着魏柏和傅知夏大叫,“哥哥和大哥哥干坏事!”

    魏柏和傅知夏俱是一愣,惊得不敢动,半天才领了哥哥和大哥哥的头衔。

    竟然学会叫哥了?这实在出乎周正的意料,一时间竟没顾上对面两个人干的坏事。

    “都会叫哥了哎,”韩雪梅笑起来,“彤彤真乖哈,进步真大,跟阿姨说说,他俩干什么坏事了?”

    傅知夏手心开始冒冷汗,却听见彤彤说:“他们在桌子底下掐架!”

    魏柏伸长胳膊给彤彤夹了一块鱼,笑得十分尴尬:“我错了,我不掐你大哥哥了,来,吃鱼,这块没刺。”

    韩雪梅白了魏柏一眼,笑道:“小学生才喜欢搁桌子底下掐架,你俩加起来多大岁数了?吃个饭还掐,也就是你皮,把你干爹都带成了小学生。”

    傅知夏笑笑:“没,我掐他呢。”

    “那也肯定是魏柏不老实。”韩雪梅说。

    “是是是,是我不老实,”魏柏咧着嘴笑,“就是我把我干爹带歪了,我的错,我认错。”

    傅知夏木着脸踢踢魏柏:“少说两句。”

    魏柏这才闭嘴。

    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守着电视看春晚好像是历来的传统,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节目越来越乏味,甚至看得人浑身尴尬,加上县城里近两年开始禁放烟花爆竹,年过得无趣又冷清。

    魏柏跟着傅知夏又逛到体育场,套圈和射击的摊子围满了人,一梭子弹都长到二十快了,玩的人还是比魏柏中考那年闹哄几倍。

    夜风很冷,某些方位偶尔会不安分地砰砰响几声,夜幕上跟着炸开几朵稍纵即逝的烟花,空气里多多少少有些磷硝味儿。

    还没过十一点,魏柏就叫着冷,缩着傅知夏身上哼哼:“干爹,我困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傅知夏正看见几个中学生在铁丝网里打羽毛球,忽然一晃神,盯着魏柏:“我怎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有么?”魏柏问。

    “你中考那会儿,咱俩来这,你是不是也说困来着?”

    “我那时候又不是真困,我就是觉得那个男的看你的眼神忒黏糊,色眯眯的,不想让你跟他多说话。”

    “得了吧你,”傅知夏站起身,往场地在头走,“你现在也不是真困,别装,我知道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想什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你到底跟谁学的?”

    魏柏贴在傅知夏身边笑:“根本就不用学好不好?我看见你就什么都会了,不瞒你说,从我六年级第一眼见你洗完澡出来就想摸你腰了,就是那时候太纯洁,我总不好意。”

    傅知夏在魏柏后脑勺上敲了一下:“小流氓……”

    “流氓也改不掉了,到底回不回去睡觉啊?”

    “不回,”傅知夏摇摇头,在回去的路口定了几秒,说,“去开间房吧。”

    “开……”魏柏瞬间成了结巴,“开房?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