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说网 - 耽美小说 - Smokey heaven在线阅读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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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他在跟人三人行的当间儿,正值初春夜里燥气上涌,房里闷热。玊脱得光溜溜的,被那两人夹在中间,翻过来覆过去地摆弄,看着激烈却总不着要领,仿佛在干体力活。闷得受不了了,玊只好抽出一只手来去开窗,不想外面竟站着一人,正往屋里瞧。反正做这行就是什么事都能碰上,玊也不理会他,只管配合客人扭动,多少想让自己也舒服一些,奈何那两人硬件实在糟糕,技巧也没,只好哼哼唧唧乱叫一阵,施展套路,没动多久,后xue收紧,绞榨出jingye,前面则被射在了脸上,搞得很狼狈。玊收下钱,抬屁股就把那两人赶走,躺下喘了会儿气,瞥见那人还在外面。

    “进来吗?”

    玊把窗户大大敞开,一溜风吹得他脸皮发紧,原来是上一位射出来的东西还在脸上粘着。

    这可有点不好看了,玊随便抹两下脸,给外面那人比个手势:

    “算你八折。”

    如此,就把人请了进来。但这人进了屋也只是干站着,看来是个生手。玊打心底叹了声费劲,拉着他把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连哼唧的调子都一样。好在这人东西的规模叫人满意,容貌似乎也不赖,玊自己得到满足,也帮对方用嘴含了出来,怕显得太敷衍,又不温不火地跟他温存一阵,然后躺下要钱。

    “你睡吧。”

    那人却这样说。

    莫不是想白嫖?玊眨巴两下眼睛,话里有话地说:

    “包夜很贵哦,现在都三点多了,不划算。”

    “你睡就行了。”

    那人掏出一摞钱,数也没数,放在玊的床头,然后在床对面的破沙发上坐了,看着玊的眼神倒很平静,不像要再继续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玊心想。把灯一关,闷头一睡到大天亮,连人长什么样子都立刻忘了。

    本以为只是偶尔遇上一次奇怪的客人,可第二天晚上刚开门营业没多久,这人又来了,还是包了玊一整夜,什么都不做,或许连觉也没睡,玊的床上完全没有除他自己以外的人躺过的痕迹,第三天还是这样。起初玊还有种“收钱不出力不也挺好”的侥幸,可一连四天都是如此,心里不免发毛起来。

    白天跟玲姐商量,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不也挺好的?”

    “才不好呢!我睡觉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想想真吓人呐,他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来跟你找茬的一大波人已经过去了吧?对了,还有个的胆汁儿在西墙上糊着呢,你今天去给我擦干净。”

    “那都多久了,擦不出来啦。”

    “影响客人呐。”

    “咱们墙上算干净的了。”

    玲姐拿指头敲着桌子:“是吓走!”

    “哦……”

    “会被我吓到的人也不配上我。”玲姐抢在玊前面说出他这句名人名言,搞得他颇难为情地笑了笑。

    这话最早是玊在浴室里拿着菜刀拆人的时候说出来的,后来嫌打扫麻烦就直接扔进靠西墙跟的垃圾桶里,反正隔两天就有垃圾车来。期间还跟极度较真的司机大爷就垃圾的类型起过争执,直到他某天喝醉酒后一个跟头摔死,这条街上就没人再计较扔进垃圾桶里的死尸是可回收物还是不可回收物了,怪的是摊在路面上的那些竟没被讨论过。

    “真是的,都不知道该说你来之后客流量是减少还是增加了。”玲姐抽着烟抱怨,“难得有个常客,你可得好好拴住了,想想房租。”

    “但是真的很奇怪嘛。”

    “有可能他就是喜欢看别人睡觉呢?看着别人的睡脸打手枪也是一种性癖。”

    “……我不觉得他像是有那种性癖的人。”

    “我又没见过他,我哪知道他是什么人。”

    玊下意识想说“领来给你见见”,又觉得这话怎么说怎么有些怪,倒显得像他盼着人来似的,虽然不盼,但也不太想与人分享。

    “要是玲姐你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个不睡的人一直看着,你什么感觉?“

    “吓死。”玲姐毫不犹豫地说。

    然后是第五天,那人果然又出现了,这回玊直接堵在房间门口,把他往外一推:

    “你别来了。”

    “为什么?”

    “你这样我都没法做生意了。”

    “我可以带你走,你不用做这种生意。”

    “哈?”

    玊先是瞪大眼睛,随后哈哈的笑了,笑得话都断断续续,毫不掩饰嘲讽意味:

    “你还真是会想啊,谁说我想走了?“

    “你在这种地方……”

    “什么地方?”玊打断他,“明明大家都很喜欢,连你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也会来,眼睛盯着我不放呢。”

    “因为想了解你。”

    “哦——?”

    这种说法不怎么新鲜,还没有到让玊把歪着的脑袋正过来,放他进门的程度。

    “想知道你从哪里来的。”

    “血楼啊。”玊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觉得我还挺出名的,才一年多而已,夜王街的人总不至于把我忘了,还是说你是天鹅城来的?”

    “不是。”

    对方摇头否认,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这才让玊真正好奇起来。

    夜王街是怎样的地方,玊曾经是怎样的身份,不可能有人不知道。血楼,这条街的统治者王老板的驻地,那个像风雨般无情又多变的男人,玊在他手下被重用了十年,这可是前无古人、后也很难有来者的成就。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若知道了还是这样的态度,那真是相当让人光火。“从哪里来”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有什么好回答,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不是自作聪明,难道是真正的笨蛋?这么一想,玊倒起了和他玩玩的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渊。”

    玊放下胳膊,脑袋朝里一撇:“那我陪你喝点酒吧。”

    于是渊又坐进了墙角的破沙发上,本来是能坐两人的地方,可他个子偌大,再坐个人就挤了。玊盯着他意味深长地瞧,可人家就是不愿意把那双胳膊从腿上挪开,给他腾个放屁股的地儿。是笨蛋的可能性变大了,玊愤愤地从冰箱里取出酒瓶,“咯叮”一声起开,几乎是用手臂甩过去,酒沫从瓶口晃出来。却见接住酒瓶的那手将其握住一圈有余,手指修长,是好看的,冷凝的水珠和乳白的泡沫从指缝中流下,叫人有些想入非非。玊忍不住想再看看他的脸,趁他仰头喝酒的空当,目光掠过吞咽的喉结、青色的血管、包裹严实的衣衫下仍像老树枝干一般强壮隆起的筋rou,骨骼的姿态在脑海中勾画出来。玊已经很久没用这种眼光审视过别人,判断却仍很熟练:是历练过的身体,应该也杀过人。

    “怎么样?”,指的是酒的味道。

    渊以一个节制的皱眉来回答这个提问,玊因此生起一种作恶得逞的愉快,虽然他自己适应这种酒味也用了很久。

    渊不说话,玊也懒得说,扔一包烟过去,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峙起来,一个在房间这头,一个在房间那头,中间隔着空空的床,以妓女和嫖客的身份来说,这个距离相当滑稽。

    都快忘记平时的夜晚是怎样了,如果不是窗外的声音传来的话。哪家把声音放到最大导致连窗框都跟着震动的音乐,卖烟的吆喝、卖药的低语,捡垃圾的人背在身上的酒瓶碰撞叮叮当当,隔壁女人以富有标识性的上扬声调娇媚地呻吟。沸水顶起锅盖,木柴噼啪,干燥无雨。远方的船起锚。嵌在醉汉鞋底的石子划过路面那令人惊悚的尖锐,也有rou体摔倒的闷响。孩童爆发出哭泣,然后是一阵辱骂和责打。玊本能地向外看去,厌恶着,但想到曾经自己比这更过分的所为,又讪讪地把脸别了回来——杀人鬼能有什么同理心?

    这些动静,日复一日,无甚不同,像用磁带录好又一遍遍重放,谁是负责开关的人呢?玊回忆起以前在血楼的日子,即便是在那种权力的至高处,也没人做这个。那么,如果不是出于统一的管理,为什么这些声音每天都一样?

    陷入这种思考的死循环,玊的表情认真起来,与身上那件开了太多镂空的玫红短裙构成的气氛严重违和,与渊视线平齐的下半部分则不受影响。镂空里填满白皙rou色,向下延伸露出丰满的大腿和系着绑带的脚踝,线条却终究没有女人的圆润,再怎么妆饰也是一副男人骨架,且俗且艳到令人不忿,想将那种服装从其身上撕扯下来,而后才知晓妆饰的意义正在于此。玊那总是呈微笑状的眉眼和唇角,在觉或不觉间钓出他人这种念头的坦然姿态,或可称之为一种引人入彀的妖气。

    “真吵啊。”

    散发着妖气的人便抱怨着,一瓶酒很快就被喝得只剩个底儿,消了泡变得愈发难喝。玊忍不住去盯酒瓶上的标签,拧紧了眉头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好仰脖一口灌下,抹了抹嘴唇,喉咙里发出世间通用的酒后舒气声,跟个酒鬼似的,不过相当漂亮,然后朝窗外去掸烟灰。拿烟的手像握着一块棱镜,手腕一抖就折射出一道虹光。在渊的眼里,他因为这些世俗光彩夺目。

    正如现在,在愈渐激烈的欢爱中抛去理性、使他人和自己都退化为单纯追求悦乐的动物,通过性爱来体会活着并不低劣,但也要看对象。那天隔着一道道生锈窗栏看到的玊欲求不满的神情,好像掀开了什么上的一顶盖子,往里注入清水,置换掉空虚,渊迷上了这具身体和其中纠结的灵魂。

    柔软却不脆弱,敏感而且诚实,身在前、心在后,从不展示想法,好像头脑空空只顺从于欢愉的笨蛋,是男人的好玩物。

    “慢点……啊,不,就快……”

    玊埋首在渊的颈窝,指甲陷进他的后背,还差一步就能到达顶峰,肠道急迫地绞缠、抽搐,随着灼热的jingye被注入体内,喉中发出几近于悲泣的甜美叹息。

    宛如一幅作品,渊凝视着玊高潮后恍惚的神情,汗水给他赤裸的身体蒙上一层柔光,他在自己身体遮出的阴影之下,隐秘、幽暗,被赋予了色彩。渊握住他抚上自己面庞的手,心脏似乎在指尖跳跃,嘴唇缺少亲吻,而后呼吸相融。

    曾经的渊总也无法理解欢爱的意义在于何处,或是出于偏好孤独的性格,或是出于战乱中形成的一丁点洁癖,连作为雄性天生该有的繁衍欲望也没有多少。过于强大的代价是失去某些东西,这是渊的族类背负的诅咒。所幸他仍能识别美丽的事物,无论浅薄还是高雅,而想让他紧握在自己手中的,就只有玊一个人。

    因为不明白这吸引力是从何而来,所以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被踹出去。那天最终还是没有做的,玊在把他赶走时警告,不是为了寻欢就别再来这儿,不要把人当笑话一样晾着。

    “舒服、金钱和赞美,对我来说哪个都不能少。我可懒得去猜你脑子里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玊皱眉时,眼上的那道疤痕显得十分凛冽,使渊想起曾经数次在血楼看过的他的形象。包裹在黑西装里,一刀平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虚假的笑容令人望而却步。对于原本处在敌对位置上的他,渊反而提不起多大的愤恨,不过是一个人类,就算放着不管也总有死去的一天,在那个人手下工作的宿命就是如此。然而现在,渊却如同窥见了他能从血楼出来却得以不死的机密,观察他的堕落,一定比观察他的死亡更有趣味。

    但这也是当然的吧,都已经身在红灯区了,难道还要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过活吗?

    心不在身体里的话,那是在哪儿呢?

    渊决定下次来时要问清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