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洛小天昨天第一次喝酒，又喝的太多，他这会儿靠在地铁的扶手上，胃里空空荡荡，却感觉翻江倒海，他捂着肚子，不自主的弓起身。旁边座位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是看洛小天身体不舒服，女孩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不舒服吗？我座位让你吧。” 女孩说着就要起身，洛小天勉强扯起一个微笑，谢绝陌生人的好意，“不用了。” 他抬头看着前面那块反光的玻璃，上面印着自己苍白到病态的脸，和瘦到几乎挂不住衣服的身体。 好像又瘦了一些。 从小的成长经历让他早早的就学会了生活技能，现在又是美食主播，但他并不是一个有太多口腹之欲的人，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甚至可以每天啃馒头喝稀饭，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随着地铁的运行，洛小天身体轻轻的摇晃，衣服偶尔会贴在身上，勾勒他单薄瘦削的身形。 洛小天这时候忽然想到他妈，那个爱哭的女人如果看到自己日渐消瘦的儿子，不知道会不会又哭着给他打一个小时的电话。 想到这，他突然记起今天已经是月末了，于是拿出手机给他妈微信上转了一万块钱，钱刚转过去，消息就发来了。 [mama：儿子啊，说了多少次了，自己多留点钱，怎么每次都给mama这么多] [小天：我还有钱，够用了，mama最近还好吗？] [mama：我挺好的，最近又找了一份临时工] [小天：他们又来找你了？] [mama：没来找过我，但是多一份工作多一份收入嘛] [mama：天天，mama要工作了，出门在外，你要听你思扬哥哥的话，少给别人添麻烦] 洛小天颓唐的把手机收回包里，正好地铁到站了，他木然的跟着人潮往外走去，天气有些阴沉，似乎快要下雨了，A市的气温比洛小天的家乡要低一些，入秋的时间也更早，不过是九月底的，落叶就已经铺的满地都是了，他穿的不算少，却还是冷的打了个颤。 到家后，洛小天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站在客厅里就脱了个精光，他抱着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倒洗衣液时他神使鬼差的对着瓶口闻了一下，是熟悉的香草味，洛小天想起黎佑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柠檬味和另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味道，总之就是很好闻，不知道是不是体香，可男人也会有体香吗？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嗅了嗅，一股难闻的隔夜酒味，洛小天厌弃的撇撇嘴，昨天也没洗个澡，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忍下来的，还和他睡在一起。 冲完热水澡后，洛小天终于感觉身上舒服了一点，但头还是很痛，他晾完衣服，饭也不想吃了，回到卧室就直接扑在床上闷头大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他是被电话吵醒的，洛小天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摸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他按下接通键贴在耳边，继续窝进被子里。 “喂……” “小天？”钱思扬似乎在一个很吵的地方，杂音很重。 “嗯……思扬哥……”洛小天刚睡醒，受不了噪音，于是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头上。 “几点了还睡呢，等下出来吃饭吧？” “不了，我等会儿还要直播。” “请个假，玲玲说想请你吃饭。” 洛小天睁开眼睛，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去吃吧，我……”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抢着说了句：“你嫂子说，要是不答应就让我上门去抓你。” 他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有点难受，缓了一会儿才妥协般的应了一声，“那好吧。” 电话挂了之后，洛小天躺在床上直叹气，昨天钱思扬给他打电话，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和钱思扬在一起的可能性为零，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对方去追求女生，但得知自己有嫂子之后，还是忍不住难过，所以一时情绪失控，连一直准时的直播都鸽了。 没想到今天还要再鸽一次，洛小天拿着手机，感觉莫名有些压力，可能就是因为他只把直播当成是一分工作，所以才会越来越反感，尤其是每次看到恶评的时候，但只要能早点还清家里欠的债，被骂也忍了。 － 晚上六点，洛小天准时出现在约定的地点，这里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外面的商铺几乎都是高档餐饮店和服装店，他之前来过几次，每次都是给网红餐馆做推广，洛小天知道这里价钱不便宜，更知道钱思扬的经济状况，看来为女朋友是下了血本了。 洛小天进门就看见他们了，两个人低着头凑的很近，一副热恋中黏糊糊的样子，洛小天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这时，他看见许玲玲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贴在钱思扬耳边说了句什么，钱思扬这才抬头冲他挥了挥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只希望这段路能无限的拉长。 “思扬哥。”洛小天坐下对面跟钱思扬打了个招呼，看向许玲玲时，他张了张嘴，还是喊不出口，只冲人笑了一下。 钱思扬却急着宣誓主权，“叫人啊小天，这是你嫂子。” 洛小天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自己能做出的最得体的表情，“嫂子好。” 钱思扬揽住许玲玲的肩膀，像是生平第一次中了大奖，一张脸都快笑烂了，洛小天有些看不下去，只能低着头摆弄筷子，听他们卿卿我我。 服务生把菜端上来时，钱思扬才想起来似的，说道：“刚刚在等你的时候菜就点好了，你嫂子以前来过，知道什么菜好吃，你尝尝。” 许玲玲冲洛小天笑了一下，解释道：“不知道你的口味，我问了思扬，他说你不挑食，我就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菜，你不介意吧？” 话都这么说了，洛小天就是介意也说不出口，他瞟了一眼桌上的浇汁茄盒，笑着说：“我吃什么都行。” 这顿饭大多数时候都是钱思扬和许玲玲在聊天，而洛小天只顾着埋头吃菜，他努力想要隔绝掉对面两个人的声音，却无孔不入的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哎，有个姐妹，在城北那边的大学读书，之前说好了一起当单身狗的，现在我有对象了，她还单着呢，你说我要不要给她介绍个男生认识啊？” “咱们班有合适的吗？” “我看都不太行，她要求很高的。”许玲玲说着看了洛小天一眼，“我看小天就长得挺符合她审美的，不过可惜了。” 突然提到自己，洛小天抬头茫然的看着许玲玲，就听她继续说道：“可惜小天没有学历，高中毕业，我姐妹肯定不会答应。” 洛小天在桌下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的软rou里硌的生疼，没能念大学是他做过的最后悔也是最不得已的一件事，或许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钱思扬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洛小天是因为什么才没有继续上学的，但是面对自己的新女朋友，他不能发脾气，只能用略带严肃的口吻解释道：“小天没念大学也是有原因的，他高考六百多分呢。” 听他这么一说，许玲玲讪讪的闭上嘴，钱思扬怕洛小天心里不舒服，伸筷子夹了一个茄盒到洛小天碗里，“这个茄盒好吃。” 洛小天看着碗里浇着浓汁的茄盒，只觉得快要窒息，他确实不挑食，但茄子除外，这纯粹是一种生理上的厌恶，看见就想吐，他想，或许是钱思扬忘了吧，又或许是根本就没在意这件事。 洛小天夹起茄盒，自虐般的埋头咬了一口，他眼圈微红，强忍着恶心把整个茄盒都咽进了肚子里。 一顿饭吃饭，说是许玲玲请客，最后还是钱思扬掏的钱，他殷勤的给许玲玲整理衣领，完全是一副坠入爱河不能自拔的模样。 洛小天一抬头就看见钱思扬在许玲玲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而许玲玲则一脸娇羞。 他原地一顿，立刻慌张的转身往外走去，他站在门口，看见旁边紧挨着的餐厅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而那人也心有灵犀般的看了过来，先是意外的愣了一秒，随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黎佑是来跟画廊负责人吃饭的，之前答应了要请客，没想到挑的地方这么赶巧，看来他和小朋友还真是有缘。黎佑继续跟人说了几句，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洛小天，生怕这人会突然消失一样。 洛小天也觉得很巧，但这会儿胃里翻腾的厉害，没功夫想太多，这时他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身后是钱思扬的声音：“走啊小天，怎么堵在门口？” 他往前走了几步把门口让开，眼睛却看着旁边不远处的黎佑，不知道为什么，洛小天觉得黎佑是在告诉他，让他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