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眼见车马远，道有翡翠眸
山魈见他如此，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身边，想着白光的事情。 现已知道白光效用约为四十个时辰，大约三日半，并且在效用失效时会有强烈的失控感，却并不会失控，一人身上现已知道可以重复，只是不知道能重复几次，第二次失效又会引发何种隐患。 他又看了眼林丹。 或许还有伤疤上撒盐的功效。 “山魈……” “嗯。” 山魈轻嗯了一声，看向林丹，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林丹扭头，直视着他，视线在他脸上脖颈上徘徊，最终定格在脖颈已经结疤的牙印上。 “白光或许还有消除心结的效用。”他道，见山魈一副你继续说的样子，又接着道:“我之前失态并不是因为诡异的侵蚀，只是想起了从前，我父亲失控了。” 他露出苦涩的表情，眼前似乎又重现了那天，年仅十岁的他躲在床底，床底逼仄昏暗，他只能俯身呼吸着有些霉味儿的空气，身体因长久跪伏而酸涩，外面的动静让他胆颤心惊，而后亲眼看见母亲手握青锋剑枭首了父亲。 山魈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做过多的评价，安心的当一个倾听者。 “我母亲杀了他……”林丹嗓音干涩，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头一次现出了迷茫恐惧，清冽的嗓音颤抖而无助。 “一剑枭首，用我手中的青锋剑，十年来我将此事忘却，从来不曾想起，我怕自己失控，像是父亲一样让母亲再次弑亲……” “早在成为封诡师我就明白，我们时时刻刻危险，总有一天要手染亲朋好友的血，不是我们手刃他们，就是他们手刃我们，不过早晚问题而已。” 林丹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再次恢复那个挺拔如松冷冽似雪的男子，耳边的紫葫芦微微晃动，山魈不免多看了一眼，他之前除了第一次见到林丹，似乎之后就没怎么注意过这葫芦。 腰未悬青锋剑，显然在不出去猎封诡异时，林丹是决不想看见那柄沾染父亲鲜血的剑的。 “我恨诡异，但却不得不借助诡异的力量，日日夜夜受其侵蚀。” 他道，林丹上前一步，坦然真诚道:“我想，既然如今不知道白光有何作用，那不如让我当你的试验之人，失控也好，死亡也罢，只是希望能多猎封些诡异，或者死在你手里。” 青年极其真诚与决然，他微仰着头望着山魈，白皙的脖颈露出，似乎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他身前，任其解决。 “就这么确定你先我一步?” 山魈笑笑，忍不住揉揉林丹的脑袋，虽然青年人如剑般刚硬锐利，但一头长至膝窝的黑发却极为柔软。 “确定。” 林丹说这话毫不犹豫，仅看山魈面对或许会失控的同伴第一时间的反应来看，他确确实实的能活很久。 与之相比，林丹却是弱许多了。 “那好，你同我一起去送九公主。” 林丹愣了下，随后点头，反正距离王招娣出去猎封诡异还有二十日。 “既然一切都谈妥了……呃，或许九公主并不希望我送她去往皇都。” 山魈不免有些卡壳，苦笑摇摇头，只能说自己自作孽。 “她会让你送的。” 林丹摇头，道:“苏玲儿不是会放弃的人。” 山魈沉默，半晌才幽幽道:“你就不能让我自欺欺人会儿……算了，去清理吧。” 林丹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耳尖泛红，有些僵硬的点点头，下意识的瞄了几眼山魈的屁股，黑色的裤子看不出什么，但林丹却闻到了石楠花的味道。 “跟我来。” 他道，带着山魈就近在这边寻了个房间清理。 由于镇诡司不常有人拜访，所以这边专门准备各种日常用品的区域几乎没有什么人，当然也仅仅只是几乎。 个别来到这里的封诡师还会看到他们的总司大人在烧洗澡水。 对此林丹毫不在意，大不了说是贵客来此，以示尊敬。 两人全部清理过后，换上衣服，去找苏玲儿准备出发。 ……………… “哼！我要明天再走。” 苏玲儿气哼哼的别过脸，不看山魈，但是她又忍不住偷偷想看山魈的反应。 “也罢，皇上多等一天而已。” 山魈毫不在意的说道。 苏玲儿猛的扭过头，咬牙切齿，杏眼圆瞪道:“本宫自是知道！今日便出发！” “请，一切已准备妥当。” 山魈做了个请的姿势，苏玲儿咬牙，故作矜持的走了出去，一辆马车横在门前，她深吸一口气，阴森森的看了眼山魈，登上了马车。 “九公主气还未消啊，也是，毕竟落了那么大的面子。” 王招娣走到林丹旁边，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句‘已有佳人，此生不负’只是权宜之计了?连同那身……也是由于不能说的原因?” “是。” 林丹答道。 “唉。”王招娣叹息一声，道:“你也刚及弱冠，这天涯何处没有芳草，若是不成便另择吧。” 林丹没有吭声，摇摇头，跟上了山魈，坐到他身边一起赶车。 “回来再谈。” 他对王招娣说道。 “那么，后会有期，王副司。” 山魈也道了声别，扬起手中的鞭子挥了一下。 啪—— “驾。” “唏律律——” 两匹马嘶叫一声，迈着马蹄嗒嗒的向前走，穿过青黑为底暗红为纹的大门。 镇诡司没有寻常的门，只有诡物形成的结界。 王招娣站在原地，望着逐渐消失的马车，又忍不住摇摇头，叹道:“造孽啊……” 她看了几眼厚重暗沉的环境，入眼几乎全是暗红与青黑，即使是在白天阳光明媚也没有一丝生机的活力，反而像是一家祀堂。 “真是造孽啊……” 她又道了一声，声音低了许多，也不知是说山魈他们还是说自己，瞅见远远走来几名封诡师，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 镇诡司公务很多，她得回去处理。 在王招娣与公务做斗争时，山魈一行人已出了城门，走上了官道。 官道行人较多，但由于是镇诡司专用马车，一路上倒是赶的很快。 渐渐暮色降临，冥暗席卷大地，一辆青黑与暗红颜色的马车独自在官道上奔行。 夜色浓重，天悬皎皎明月，月光洒落在大地，万籁俱寂，山魈微微蹙眉。 一股带着水汽和腐烂的气味在他鼻尖萦绕不散，同时还有一路走来弥漫不散的诡异气息，前方有道约八尺高，修长人影正慢悠悠的行走，一步一晃悠，山魈看到，他听见马车声回头看看一眼，咧嘴一笑，仰头喝酒，又打了个饱嗝，再一步一晃悠的走。 酒鬼? 封诡师? 山魈眉头皱成了各大，前方之人压根儿就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那一路走来的诡异气息就是酒鬼散发出来的。 官道平常也会有野狐野兔出没，蝉虫鸣叫更加数不胜数，但今晚显然被诡异的气息惊走不敢来此。 除了某些疯癫的邪派封诡师，还真没有哪位封诡师肆无忌惮的散发自己的气息。 “吁……” 嗒嗒嗒—— 在马车靠近人影后，山魈一拉马车缰绳，两匹马踏着蹄子慢慢停下，正好停在这位醉酒的封诡师身后。 他听见动静，晃悠悠的转身，夜色里两匹高大肥壮的宝马先映入眼中，而后是前面赶车的健硕大汉，以及听见动静从马车内走出的冷冽青年。 他瞪大眯着的眼睛，嘿嘿笑了几声，晃悠悠的靠近山魈等人。 山魈看到，这酒鬼的眼睛是泛着暖光的碧绿，像是春日碧潭又像是翡翠，宝光莹莹。 酒鬼靠近后先是拍拍马身，马打了个喷嚏，他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宝马。 “嗝……呃……这马…马……怎么不怕呢……嗝……” “这位……嗝……好汉……你…你这……嗝！马……” 彭—— 酒鬼还没说完，便彭的一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压根不管此地是官道也是夜晚，身边还有来路不明的人。 “怎么处置他?” 林丹问道。 “能怎么办。”山魈下马，扛起那人，回到了车内。 扛到身上山魈才发现，这家伙看起来高挑，实际上跟他一样重。 掀起遮挡马车的帷幔，山魈带着酒鬼进入了车内，苏玲儿趴在马车中间的桌上睡着了。 车内四壁有油灯燃烧，在寒气甚重的夜晚也暖和亮堂，山魈把酒鬼放到一边的坐梯上，又出去让林丹进来看住这个酒鬼，自己去外面赶车，顺便警戒，林丹没有异议，进入了马车内。 那股水汽混合腐烂的气味令他很是在意，先前那个快进阶地级的将离花诡异，同此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至于那酒鬼，在看见那双如上好翡翠般的眼眸时，山魈就想起他是谁了。 近几年，新上玄级封诡师榜的顶尖封诡师——黑剑或者说翡翠眸，彷徨。 一位稍弱于他，强于林丹的顶尖封诡师。 传闻其嗜酒如命，每猎封一次诡异后，都会喝的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结合刚刚的情景，山魈干脆就带着他了。 毕竟他也很好奇这位近几年新起的封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