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清明，以前，温扬（彩蛋：徐西泽：西风从不是漫无目的）

    “明天是清明节了。”陆彦秋躺在床上，轻声说着。

    “嗯，陆陆是要去看看mama吗？”温瀚清体贴地帮陆彦秋掖好被子。

    “去吧，毕竟是我妈。”陆彦秋翻身一把将温瀚清搂在怀里，感受着温瀚清身体的温度，轻轻蹭了蹭。

    温瀚清乖顺地任由陆彦秋搂着：“嗯……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吧，还是我一个人去吧。”陆彦秋将下巴抵在温瀚清脑袋上，说着温瀚清早已意料之中的话。

    温瀚清不语，他知道陆彦秋的母亲一定不希望自己去。

    听陆彦秋说过，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凉薄的家庭，父亲是个同性恋，不爱mama，mama也整日活在痛苦里。两人虽然待陆彦秋不差，但也始终无法让自己静下心来给陆彦秋一份完完整整的爱。陆彦秋就在这样不温不火的家庭里生活着，知道后来自己中考完，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也更加不在意这个家庭，陆彦秋这些年来极少感受过家人的关爱。

    mama因为爸爸，平生厌恶极了同性恋，但可笑的是，自己的儿子后来也成为了同性恋，只是故人已逝，什么都不知道罢了。陆彦秋从来没有带过温瀚清甚至沈穆洲去看过mama，因为他知道mama肯定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成为自己爸爸那样的人。

    第二天——

    陆彦秋在母亲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看着墓碑上熟悉又陌生的人，陆彦秋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在和逝者说着体己的话：“今年也来看你了，爸爸也挺好的，大概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一个人在那边对自己好点，明年我还会来的。”

    说完，陆彦秋就转身离开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自己这个mama说些什么，从小到大都是平平淡淡的，三个人虽然在一个家里，但自陆彦秋有记忆起大概就是各过各的。每年都来看望一下，已经是陆彦秋对逝去的母亲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陆彦秋正走着，不远处也有一个少年，看上去挺瘦弱的，身形算得上是清秀娇小，他正蹲在地上抚摸着墓碑。

    “温扬……？”陆彦秋觉得自己可能是认错了，但是这个人实在是太像温扬了，他忍不住走近。唤了一声。

    那个少年闻声抬头看向陆彦秋，熟悉的阴柔精致的面容，赫然就是温扬。

    “温扬，你……也来这里看望亲人啊。”陆彦秋见自己没有认错，就走到前去，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面容和蔼可亲的慈祥老人。

    温扬依旧蹲在地上，低头整理着自己带来的祭奠的物品，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祭奠完了吗？要一起走吗？”陆彦秋想着这个地方其实是在一个山上，还是挺偏僻的。

    温扬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看着陆彦秋。他真的挺矮的，如果是按照男生的身高来看，比上185的陆彦秋，温扬比他矮了大半个脑袋。尤其是温扬骨骼比较纤细，更加显得他比同龄人要幼态一些，加上本身就偏中性化的脸，更加显得少年感十足。

    “我在这里等你会，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这天都快黑了，一个人不安全。”陆彦秋总有种错觉，这个温扬就是个小孩子，尽管对方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总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温扬看了陆彦秋一点，说：“陆……”刚说话，想到了对方和自己的父亲的关系，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哥，陆哥，小扬你叫我哥就行了。”陆彦秋提醒道。

    温扬沉默了一下，说：“你不用对我示好，我都无所谓的。”他显然是将这个新来的父亲的爱人的这些善意的举动看成了是刻意讨好，只是，温扬在这个家里本就可有可无，所以他在告诉陆彦秋，不用去讨好他，因为无足轻重。

    陆彦秋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好家伙，果然都说后妈难当，现在连一块回个家都能看是在讨好别人了。他笑着说：“没有要刻意讨好你，只是看现在天晚了，正好我开车来的，就载你回家，反正咱俩一个家。”

    温扬淡淡地看着陆彦秋，那个眼神陆彦秋再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的脸上看到过无数次，那是看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的凉薄。

    陆彦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其实很奇怪，对温扬的好奇心加重了，他很想知道，同样都是温家的儿子，这个少年到底是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才会显得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走吧，你看现在这山上也怪冷的，跟我一起回去吧。”陆彦秋还是觉得应该带上温扬，毕竟他是温瀚清的孩子。

    温扬见陆彦秋再三邀请，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吧，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陆彦秋走了。

    坐在车上，陆彦秋在开车，温扬安静地坐在后座，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呆了挺长一段时间。

    “你爱他吗？”

    打破这场沉默的是温扬，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同龄人，想到温岩说的那些话，他也挺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只是来抢他们家的钱的。

    “谁？”陆彦秋被突然一问，有些没反应过来，回答他的就是温扬的沉默，又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对方的问题，心下明了。

    “我吗……”陆彦秋思考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我爱他吗？”

    “他很爱你。”温扬没有直接回答陆彦秋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温瀚清看陆彦秋的眼神，是温扬从来没见过的温柔和眷恋。

    “温瀚清啊，他的确很爱我啊。”陆彦秋笑了笑，“至于说我爱不爱温瀚清，嗯……是爱的吧，但我估计没你们爱他，毕竟你们是亲父子嘛。”

    温扬看着驾驶座上陆彦秋的侧脸，抿了一下嘴巴，说：“我不爱他。”

    陆彦秋有些诧异，转头就对视上了温扬那双凉薄的眼睛，他心里微颤一下，本以为温扬顶多和自己一样，就算是没有多少浓烈的亲情，但至少还是有血缘的温情的。但没想到，对方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感情。

    “那你爱谁？”陆彦秋将脸转过去，继续看着前方的路。

    温扬将别过脸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在和自己说话，又好像在回答陆彦秋：“爱谁……没人爱我，我又可以爱谁？”

    虽然温扬的声音很小，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陆彦秋还是听得清楚的。他听着温扬凉薄的语气，感受到的确是这个人的悲伤，突然之间陆彦秋理解了，原来他在这个人眼里看到那些看周围人带着那种可有可无的感觉，那可有可无根本就不是对别人，而更多的是对自己。陆彦秋微皱着眉头，他觉得他回去一定要教训一下温瀚清，到底是让这个孩子经历了些什么，让他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难道这么多年来，温瀚清从来没有给过温扬一点父爱吗？

    强烈的感同身受，让陆彦秋有些难受，他很心疼温扬。

    “小扬，有人会爱你，但你永远不要丢弃爱人的能力。”

    这是陆彦秋对温扬说的话，也是这么多年以来陆彦秋一直对自己说的话。年少时的陆彦秋感受不到亲情的温度，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爱自己的人，也没有能让自己爱的人了，他一度将自己爱人的能力封锁起来。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沈穆洲……一想到这里，陆彦秋就不想再继续想下去，如果不是正在开车，他此刻真想抽一口烟，赶走这该死的感伤悲秋。

    温扬听着陆彦秋的话，无言，将脑袋靠在紧闭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会吗……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