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狸奴

    贺知秀如今才十七岁，正是年少有为的好年纪，前些日子又在乡试中中举，得了个孝廉，这在落溪镇这样的小地方，可是十里八乡都拿来吹嘘觉得骄傲的事情。贺知秀还没回乡，家里的门槛就要叫说亲的媒人踏破了。连镇上那些个有钱发达了的老爷这会子也不嫌贺知秀是个孤寡穷小子了，只觉得他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家里没有女儿的都痛拍大腿，觉得自己错失了良机。

    “阿泠，以后再有人过来，一并拒了”，“唉，秀哥儿，晓得了”，阿泠是儿时家里买来给贺知秀做书童的，比他还小几岁，如今正是志学之年。说是书童，其实贺知秀更是把阿泠当做兄弟朋友来看的，所以也一直就叫他秀哥儿，不尊什么　少爷下人的虚礼。何况他自己就是个无依仗的孤儿，贺知秀生在一个大家族里，乡邻都是同宗沾亲的，早些年家中还算殷实，父母又辛勤打理。但贺知秀七岁时，双亲意外身故，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少爷一夜之间成了孤苦人，贺知秀与年迈的祖父相依为命，又有宗族长辈们时不时的关心接济，生活倒还不算艰难。但前两年，贺知秀的祖父也恶疾缠身，药石无灵，走了，贺知秀真的举目无亲，成了个孤儿了。

    “阿泠，收拾东西，过阵子我要离开这里，你若是愿意可随我一起，但你若有其他打算，我也不与你为难”，“秀哥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去哪儿阿泠也去哪儿，秀哥儿离开了这儿是打算去哪儿呢”，阿泠倒是手脚麻利已经开始收捡了。“去我母亲从前住的地方吧，那里有座小宅子，倒也够我们二人住了”，贺知秀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北方姑娘，又是家里的小幺，从小就备受父母兄长的疼爱，父母去世后，那些舅舅们每年都会接他过去待几个月，即使现在，双方都还时常有书信往来。

    贺知秀和乡里的长辈族亲们一一道别，都是看着他长大，给过他帮助的，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大家都心下不舍，但都善意的叮嘱或者期许着。三天后，贺知秀带着阿泠跟着一支来落溪镇做生意回程北上的车队往母亲的旧居去了。

    贺知秀早早地就给舅舅们寄了信，一到地方便有人接应，舅舅们年纪都大了，看着与小妹肖似的侄子总忍不住难过感慨。接风洗尘之后，贺知秀和阿泠往母亲从前住的宅子去，舅舅们听说侄子要来，还会久住，早就差人打扫收拾妥当了。贺知秀坐在小院子里，看着自己曾经与父母住过的院落，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好像父母仍旧陪着自己一样。

    贺知秀一个正儿八经的孝廉，在乡里找了个教书先生的事儿，乡长倒是高兴的很，只叫贺知秀尽心教这些小娃子就是。学生和家长们听说贺知秀可是个举人，都觉得稀奇仰慕的不得了，对这个先生多了几分信任。

    日子安定下来，贺知秀便有些无聊。贺知秀虽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但却有个为读书人不耻瞧不上的癖好，他就喜欢看街头小巷里传的那种小话本，奇闻怪谈妖魔鬼怪，精彩绝伦，他自己还曾经用“狸笑生”的笔名写过画本子，大受欢迎。贺知秀的一屋书柜里除了四书五经，还藏着半壁话本子，风俗异志，鬼怪轶事，艳俗情事，应有尽有。但这些日子，不知是屋子受了潮还是怎么的，竟遭了老鼠，可害苦了贺知秀那些珍稀话本，有的可是绝版货，都被啃的残缺不全。

    “秀哥儿，不如咱聘只猫回来”，“聘猫？”，“是呀，镇镇这些老鼠”。阿泠连着数日看见贺知秀一脸崩溃从书房出来，忍无可忍提了聘猫这事儿。贺知秀对此事颇为重视，觉得确实有必要。遂遍览聘猫事宜，翻看，找了最近的好日子，特意着人画纳猫契。又听画契的人说这聘猫啊，得给狸奴备些彩礼，讲究大着呢。贺知秀虚心请教，回去大肆准备一番，又是准备艾条，又是拜灶王爷的。还将听人说过的彩礼种类都备上了，这下总有诚意了，总有猫来的吧。贺知秀将东西端端正正放在院子里，只等着过几日到了吉日将他的小猫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