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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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衫觉得自己快被阿姐的那些念念碎的细语唠叨而死了。 他耸拉着脑袋假装听不见那些细语地坐在烈日下头,摆弄着药材的手心里满是汗,身上那套粗布衫闷得里头的大白挂衣湿透。 他停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的阿姐,阿姐对他成家一事可以说比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还要急。 杜衫的阿姐杜娉婷,真是娉婷独立,让山下青云镇的男子想娶她入门的可以排出好几条街,相对于杜衫的状况,阿姐总打趣他,不应该叫杜衫应该叫大山。 一场瘟疫夺去了杜家姐弟的双亲,被白云老翁医游四方途经该村时救下,又怜惜杜家姐弟幼小孤苦却也是练武的好苗子便带回自家老窝溟云谷。 “大山,阿姐嘴都快讲麻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说的啊!”杜娉婷扶摇这青萝扇缓缓地从屋檐底下走出。 杜衫动了动身子,将佝偻的背挺直了一些,见阿姐走来,他赶忙迎过去,这肚里可带着娃娃,动不得火气,“阿姐,你就别忙活我这事,没遇姐夫前你可急过?太阳晒就进屋里去吧。” “真是呆头。”杜娉婷对于杜衫的执拗回避,只能叹了口气,接着温声道,“你对爹娘记不清我可还记着呢,杜家香火就你独苗传承。” “杜家才不是什么独苗,男娃女娃都一样,再说现在还多了个燕燕。” 杜娉婷一听又气又好笑的,她催杜衫成家也是惜疼自家阿弟,“我...知你不在乎这些事,可我在乎,阿姐不可能一直伴你到老的啊,要是你真有个什么事,身边还有个人可以照顾你也是好的啊。” 说到后面,杜娉婷的声音已经弱下去了,若非杜衫曾练功走火入魔,现有鸿蒙法调息吊着一口气,她也不会这般急,师傅告诫她红尘历练能助杜衫突破心中魔障。 “大山,莫怪阿姐管事多,张罗婚事,也是为了你好。”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也被杜衫小心翼翼扶着她进屋打断。坐下一张太师椅,扇子被杜衫接过,轻轻摇动。 “阿姐,你真会离开我吗?”杜衫蹲着身子替杜娉婷扇风,询问的语气有点可怜。 她受不住杜衫用那样的眼神望着她,一只玉手点上杜衫的额头,“我的好弟弟,你说什么什么调皮话,只要你成家后,还能不忘记我这个阿姐,我都要偷笑。” 四年前,杜娉婷带着孕肚回来溟云谷,杜衫突生了杀意,心口像被人挖去一块rou。 “阿姐,是哪位负你,我定要将他万剐。” 罗裙底下染上一片红,她沙哑发不出声,紧抓着杜衫的衣袖,眼神写满哀求与痛楚。白云老翁抬脚上前,对着眼神已经凶煞化的杜衫怒斥道,“别懵着,把人给我抱进屋,再备好热水拿进去。” 杜衫弯腰,那样的红,让他厌恶透顶,衣袖始终被紧紧抓扯住,呼吸也困难到极限,“阿姐,我不动他,你松手,让师傅救你。” 手依旧不松。 “婷儿,若不及时处理,便是神仙也保不了肚子的种。”白云老翁日常平稳的声线也多了一丝焦急,抽出了几根梅花针,往火烛处烫了会,“我不会让大山做傻事。” 杜衫出屋,衣裳也同样沾染了红,就像刚屠宰完一只凶猛且不肯屈服的野兽。那个让杜娉婷狼狈到极点的男人,就在溟云谷结界处,他能看见他在那跪着,整整两天两夜,若是屋里的人闯不过鬼门关,他便会杀了那个男人。 “她如何了?”跪着的男人问,见到有人从结界处出来时。 “若是她有事,你可愿意一命抵一命救她。” “木某,愿意。”这是他跪着这儿的第三天,有想过闯进溟云谷去,可对阵法没有了解,一直在原地不能出也不能进,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跪着。而眼前的少年,明明脸上稚嫩,却浑身煞气,压抑地让人窒息。 “你随我进去。”杜衫暗暗收起掌风,只要木步启有一丝犹豫,他便出掌。这几日在旭阳峰疯狂练功,那股煞气渐渐收不住。 杜娉婷和木步启在青云镇十里红妆,此后,青云镇便多了一家专做米铺生意的木府。 木府大门前掌着四顶大红灯笼双囍,庭院里开了十几台宴席,这里入座的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白云老翁坐在庭院尽头的屋内,唢呐鼓身奏响,庭院还杂着喜悦笑声,杜衫坐在庭院处,那些发出的声音让他头疼,他没有熟知的人,他一直是除了阿姐和白云老翁,再无他人只能独饮,一杯接一杯的闷酒下肚。 堂内高喊一声进入洞房,也达到木府今夜的高潮点,声音越来越响,杜衫晃悠退出位置,真是再也受不住了,溟云谷的空旷孤寂也许更适合他待着,可酒蹿在脑袋,如最热的岩浆炙烤。 等杜衫清醒过来,一双带着惊恐且湿漉的美眸入眼,让他心痛的厉害。 “阿姐,你哭了。”杜衫试着清嗓,却沙哑地难听。阿姐说过护着他的人,必是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儿,一身绝世武功,宠着她不会落一滴泪,他记得他嚷着要做那个人。 走火入魔一词,杜衫在书中读过,当真体验一番,却是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白云老翁让他自封那套先人在旭阳峰留下的九重天功法,因压抑不住反而招到了反噬,接着扔了一部鸿蒙心经给他吊住他一口气。 只是他无法随意再动用功力,而原先那套功法残余体内,毒侵筋脉,鸿蒙心经与之相克,只有与人交合时用上鸿蒙心经便能融合相克的内力,如话本中所描述的双修。 之后,杜衫行为举止来了个转变,性子在他人眼中看上易相处了许多,而且行医举善,旭阳峰他不再去了,而杜娉婷却开始挂上他的婚事。 坐在太师椅的杜娉婷,开始有点困乏,微微哈欠,杜衫把扇子放在桌面,“阿姐,你去阁楼休憩,看飞鸽来信,姐夫明日便会到溟云谷来,我这还有一伤者待我去看。” “你忙去,可是你前段日子在青云镇回溟云谷途中捡回的人?”杜娉婷摆摆手,示意杜衫不用再理会她。 杜衫点点头。 从熬制好的药材汁水中,舀了一桶满的出来,锅里正冒着蒸汽,水乌黑一片,杜衫提着木桶出了厨房门口,门口处有一条被石子铺陈的一条路直延到小院的两间房门前和院入口处。 打开东厢门,屏风前正摆着个沐浴用的大木桶,杜衫提着一桶药汁往里头倒,弄完这些事,到床头前,杜衫替那人摸了摸脉,即使脱离死亡线,情况依旧不乐观。 捡到他时,对方身边已经横躺了几具尸体,脚下的土壤也因为那些血而染成了紫黑色,杜衫背着药材篮,徒手一个一个尸体检查过去,惊叹这令人致命的剑伤,也发现当中还有个没有断气的,伤口却也令人作呕,看上去有些残忍。 待杜衫捡回溟云谷,喂食了溟云谷存有续命的“七仙”,那人的生命迹象才稳定回来。再打理那人一身的污渍,看清了那人原本的面貌,光线折射下来犹如有晶莹的水晶片贴在脸上五彩闪烁。 心弦被轻轻撩拨,这不曾有过的感受让杜衫有了一丝慌乱。 杜衫把他细心照顾,每日替他熬制药汁沐浴。 “尚兄弟。”杜衫唤醒他,并用鸿蒙法对方身体走了一遍,疏通筋脉。 那人微微睁开眼,杜衫避开视线。 “到时辰沐浴药汤,若还有哪不适和我说便是。”杜衫小心地扶着起身困难的尚铭。 “咳咳……杜大夫,尚某对你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若来日你有求,尚某能做的必尽心完成。”尚铭义正言辞道,蹙起的眉头也是别样的俊味。 “好,我记下了。” 尚铭骨子里藏的是傲气与倔强,是一把出鞘就能见血的锋利剑刃。 任杜衫后来怎么敲打也毁不去那份骨子里藏的,过刚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