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醉生

    20xx年，农历7月初5，新历7月31号，宜?结婚，会亲友；忌?开业，搬新房。

    “里面有一段台词。”苏奈看着风朝里送过来的礼物，黑色的长方形盒子，上面有一个斜角的金色蝴蝶结，手里头的筷子往辣汤火锅里面搅拌了两下，“‘别以为单纯的女人很好骗，越是单纯的女人，就越是直接’。”

    风朝里一愣，看着苏奈，今年才十四岁，眸子里却又一股说不出的淡然。

    穷人的孩子，单亲家庭，重组家庭，像个留守儿童，重男轻女原生家庭......这些全部都在她身上交织重演。

    那个礼物是顾清欢托他送过来的，他不知道那家伙送什么礼物，在风朝里的印象里，顾清欢大大哈哈的，送礼物都是耍流氓一样的。

    他几乎没给谁送过生日礼物，风朝里毫不客气地自诩是顾清欢最好且唯一的朋友，顾清欢给他送礼物都是直接打钱。

    顾清欢让风朝里带她去吃饭，风朝里问他苏奈喜欢什么地方，顾清欢沉默了会，淡漠地说了“火锅”两个字。

    疯了，大夏天吃火锅。

    但风朝里试探性问苏奈想吃什么，她犹豫了一会，没有推脱，就说了火锅。

    这就是兄妹吗？

    风朝里给她打开一罐可乐，二氧化碳的冒出响起，他递给苏奈，苏奈道了一句谢谢。

    “那是一部小众电影。”风朝里点了点筷子，往汤里面下了一点素菜，“很少有人能够看懂。”

    说着，他瞥了一眼略微垂眸的苏奈，她脸上没几分rou，神色寡淡，总觉得有几分清冷，没多漂亮，跟顾清欢长的也不像。

    “你看懂了？”他问。

    苏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风朝里来了兴致。

    “我们去年之前去安徽旅游，到宏村的时候看见了月沼湖，他要我去看，我看了。”苏奈淡淡开口。

    风朝里静静地听着。

    其实苏奈没从那种男生喜欢看的武侠片里面找到几分荡气磅礴，女生天生敏感且感性。

    大部分女人能从里面找到的是关于情感的细微转变。

    对于苏奈来说，她不喜欢同龄人口中的那些玛丽苏，现代的也好古代的也好，无论她们如何感动吹捧，对于苏奈来说，她觉得虚伪虚假且幼稚。

    除了让女生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和代入其中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而且那种情感太过于外放，动不动就是我爱你，你是我的命，爱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好恶心。

    她看，看到是武侠世界，情感的外泄却有着大义之中的隐忍。

    一切都在隐忍。

    李慕白和俞秀莲的日久生情，人心惶惶之中的心灵枷锁，李慕白和玉娇龙之间的暧昧，世俗之间的道德枷锁，还有玉娇龙和罗小虎之间的激情，年少叛逆之后的宣泄。

    那种近乎于自虐窒息最后绝望的感情，在她看之后达到了一个高峰。

    没有圆满，没有人真的圆满。

    她憎恨中国和电视剧里面那种烂俗强迫式的大团圆。

    于是里面有句话说对了。

    “压抑只会让情感更强烈。”

    也许这就是欧阳锋跟黄药师一起饮下醉生梦死，风流不压抑自己欲望的黄药师忘记了一切，而一生都在苦苦折磨压抑自己欧阳锋却记得更加清晰。

    中国人喜欢隐忍，不，不对，与其说中国人喜欢，倒不如说大部分东方人习惯隐忍。

    毕竟韩国也好日本也好都在古代受到了中国很大的影响。

    习惯压抑自己的情、压抑自己的性、压抑自己的欲。

    他们觉得那样不够“自律”，不够“自重”，也不够“自爱”，更不够“干净”。

    于是把自己逼疯，于是人人都是一个疯子。

    李安也好，徐克也好，王家卫也好，他们所导演出来的武侠世界，在苏奈看来其实都差不多，却又差很多。

    苏奈神色有些痛苦，微微皱眉看向风朝里：“朝里哥，你说，为什么欧阳锋不肯把那一句‘我喜欢你’说出口？很简单的四个字不是吗？他们之间原本就相爱，也知道彼此都深爱对方，女人想要的只是那么一句浪漫的话，说出来有那么困难吗？”

    欧阳锋不说，于是他就只能看着自己的恋人赌气地嫁给了自己的大哥，最后自己也赌气离开。

    风朝里敛眸，舌尖掠过后槽牙，手指在冰凉的可乐罐上抚摸。

    “于是很多年后，女人后悔了，男人也后悔了。”苏奈轻声说着，喝下一口可乐，却有喝酒的大气潇洒。

    女人一直以为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她最美好的时间，她最喜欢的人也不在她身边。如果时间可以重新开始该多好。

    一时静默。

    火锅店人不多，尤其是白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白天大家都彬彬有礼，欲望只有黑夜才会浮现。

    风朝里眯着眸子，气体在自己的肺部反复转换又呼出，许久之后，他才问：“奈奈，那你觉得人类是一种怎样的生物？”

    “......”苏奈微微蹙眉，“恶心、虚伪、道貌岸然、黑暗、自以为是、腐败......”

    然后，她顿了顿，透过玻璃窗看向那平凡的街道。

    红灯停，行人站在斑马线两侧，绿灯起，步履蹒跚的老奶奶杵着拐杖慢悠悠地走着，很快落在人群后面。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主动扶住老奶奶，陪她走完那短暂的一段程路，两张笑脸浮现，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也有数之不尽的美好存在。”苏奈回过神，补了一句。

    风朝里轻笑，指了指那个礼盒：“猜猜里面是什么礼物？”

    苏奈夹出一块五花rou，看也没看，答案却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