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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R在小客室中同坐,酒未过半,他静静赶来了。一面表示歉意,一面关切我们可需要佐食。“...有鱼籽,也有...”他仿佛睡醒不久,或许R刚到的时候就醒了。自从去年春末生下第二个孩子,近一年来,往往午饭过后,他就进到小卧室中,轻轻关门,守在那一座木质婴儿摇床旁,照顾孩子渴食之余囫囵午睡。我今天邀R来家,事先没有告诉他。他穿着居家的灰色衣衫,侧身站在多宝格旁,仿佛避让什么一般斜着双肩,眼皮微微浮肿——因为生得白,就不觉憔悴邋遢,反而显得肤rou郁郁,一双眼睛深深温养其中,恍如隆冬热雾那般,有一种既轻虚又沉重的感觉。那个位置原本宽敞有余,但他就是这样,常常行走间即随处避让,斜肩低首,饮忍生媚。我一直以为,他于侧让和辞谢时,那态度最动人。就像刚刚走来的时候:为了避让多宝格,稍侧过身,低头的同时斜下颈项,双肩也随之微微倾斜。真是处处余情关碍。? ??

    “你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吗?晚饭桌上拿什么待客呢?”我向他笑问。R立刻连连推辞,说稍时就走、不必麻烦...说得很是慌张,吞吞吐吐,想必也早已经发现:他胸口的衣服濡湿了一片。? ??

    原来他在小卧室中迟迟未出,是已喂过一次。浸湿之处就在一侧rutou上,乳汁不断悄悄渗出,把灰色的衣衫浸成更深的颜色。? ??

    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是四五年前,那时他就因胸乳胀痛而整日皱眉。“胸口又在疼吗?”“...嗯。”他一直默默、不出怨言,却总是眉头微皱,眼神越来越湿润。他就是这样,遇事绝不开口, 越是不声不响、越让人感到他的心事。像阴雨中生长青苔,那一种绵绵的、缓慢进酝的潮湿苔气。家里的医生已断言并不严重,将过量的乳汁用器具吸出就好。我也知道,他只是不知不觉闹上了别扭。他还完全没有和自己的孩子相熟,他们之间像懵懂的打斗:喂奶时孩子对他的胸乳狠狠抓咬,他充溢的奶水又冷不丁把孩子呛得一阵好咳。? ??

    吸奶器只用过一回,就被搁在了杂物室。去问他,他只低声说“自己用手”,眼神却幽沃起来。于是傍晚或下午,我坐在卧室的床边,在有些熏人的室内温度中,把他的单衣高高撩上去,吮吸满涨的乳汁。rutou在生下孩子后变成了深厚的水红色,像可以吃的、半透明的冻膏。谁也不说话 ,只有我清楚感到我的吞咽声让他的肌肤轻轻发麻。他有时低头,下巴和嘴唇轻轻摩挲我的头发,一面模模糊糊地说:“...像被钩住了...筋一样,里面扯得很疼...”那种嗫嚅,倒像比婴儿还委屈。我们的孩子那时还很小,他却形容得像那孩子已长出了尖尖的乳牙、并且被这乳牙“钩住了”敏感的乳孔。据说有的婴儿吮吸时竟致rutou破裂,真是厉害。看来在我们家里,还是孩子强不过他——别说破裂,在那上面留下的齿痕都是泯然的。他过去只是白,有些沉郁不透,现在经历生产,肌体之中就飘起一层血色,仿佛肌肤被撑得薄而透,雪白微红,浑如新剥,只看在眼里就生湿意,好像那肌体已无需看,而完全可闻了。抚摸的时候,似乎手掌不仅像以往那般腻然如吸,更添了一种微黏。不禁令人想如果有浴巾那样大的糯米纸,用以包裹那副身体,那么一定不需如何摁压,只轻轻推抚,就可贴体均匀、合缝入微。更妙的是贴裹之后、再将其慢慢揭开:薄薄的纸缓慢离rou,带起幽密的、春雨似的黏音。自从他生过孩子,我只觉他在血腥气中淘然一新,对他那大大吞吐过、湿气犹存的身体渴想得猛烈。

    我向他招手。他于是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正巧处于R对面的位置。小几上摆放着一碟新鲜樱桃。我让他尝尝,他就拈起一颗送入口中。

    R已经坐立难安了。

    我仍然装作没有发现他胸口的湿渍,把酒杯送到他嘴边,让他把樱桃核吐在我的杯子里。带着几丝红rou的细核掉进残酒之中。R的眼神不动了。我拿起酒瓶,为两只杯子都添上酒,举起酒杯向他笑道:“那么,这段时间就麻烦了。”R也忙举杯,生涩拘谨,同几天前我提出请他为我妻子治疗时判若两人。那时我只说,他的症状似乎是变得沉闷了,寡言到了可怕的程度,这个年轻且小有名气的医生不满我模糊的描述。现在,在真正见过他、亲自面对他之后,看着那一边胸口的湿渍几乎将rutou的形状微微描出,不知道R正在进行什么样的诊断呢?我心中暗笑,继续同R闲讲应季的rou蔬和酒类。他则坐在我身旁,一直低着眼睛,时不时的,默默散来一点微腥的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