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一天是6月21号，莫晚茗写的新书让甲方爸爸很满意，甲方爸爸就决定那一天下午在A市图书馆的书店里开一个小型的签售会，莫晚茗当时23岁，读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在写书，后来几本书火了，她也发现比起自己学的德语法语专业，她好像更喜欢写书，喜欢构思故事，喜欢敲击键盘，于是大学毕业后就以写书为生，她写得书很杂，百合、耽美、鬼故事，散文，还会写一些社会性的文章，常常在新闻报刊上发表。 “叮咚！叮咚！”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手机微博又弹出了几条私信消息。 “茶茶大大，很抱歉不能去你今天的签售会了，周五工作日，注定了打工人与签售会无缘，打工人留下了不甘的泪水。” “没事，我努力开下一场的签售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莫晚茗认真地一个字一个的回复。 她的笔名取的很简单粗暴，就叫“晚间饮茶”，取名时没有去想什么花里胡哨的，把自己名字中的“晚茗”二字拆开，便得出了这个名字。读者们时常戏称她的名字取得好，说看了她的书，就跟晚上喝了茶一样，会让人，睡不着，一般都昵称她为茶茶、奶茶和茶大。 “奶茶大大，我今天最后一节课的教授好严好严哒，不能亲自去你的签售会了呜呜呜QAQ。但是！我的发小没课她会去的，我已经叮嘱她帮我去要您的TO签啦，就是我这个微博ID，谢谢奶茶大！贴贴（爱心）” “逃课可不好，安心上课吧，我记得你的微博ID。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到时候让你发小给你带一份。贴贴。” 每回签售会莫晚茗都给读者准备了礼物，她打心里感谢大家能欣赏她的文字。 “茶大茶大，请让我胖揍一顿你的主办方，今天是A市中考的最后一天，我刚拿手机给父母打电话才看到这个消息，不能去签售会了，呜，主办方没人性啊啊啊啊啊” 莫晚茗回忆了一下，的确，今天是A市初中生的中考，她记得上几个星期也有几个要中考的读者私信跟她吐槽过，她也为他们叹息，想着如果自己再优秀一点儿，主办方就能去申请暑假周末呀这样方便的日子了。安慰了这位考生后，莫晚茗发送了长长的祝福，还从自己的图片列表中献出了一张珍藏多年的考神符。 退出这几个私信，才发现自己昨晚回私信睡着了，在几条广告私信下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的红点停在列表，从列表中可以一眼看出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明天一定会去见你。” 微博ID：宋?天文学家?星星 莫晚茗对这个ID很熟悉，每每发表微博动态的时候，ta都是第一个点赞的，今天终于要见到这位读者了。莫晚茗想了想，眨巴眨巴眼，回复了ta：“好的，我等你。” 下午的签售会顺利举行，因为是工作日，5点半之后又来了更多的读者，主办方跟图书馆沟通决定延长，但是图书馆规定6点半闭馆，所以在这之前不得不结束。 莫晚茗见到了许多旧面孔和新面孔，整个过程大家都有说有笑，虽然手臂签得很酸很累，但莫晚茗觉得很是值得。 图书馆的大钟敲响了6点整的提示音，在不断签名的间隙，莫晚茗突然想起那位微博ID为宋?天文学家?星星的读者，方才的TO签中好像并没有出现这名读者的身影，难道是一名很害羞的读者，没有要TO签，拿到签后名后很快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看到这个ID的缘故，莫晚茗非常想好好见这名读者一面，在觉得很可惜是不是错过的同时，她偷偷期待着，下一个TO签的ID会是那一位读者。 时间一点点经过，很快就要到不得不结束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那名读者，莫晚茗看着6点25分的时钟，想着，会不会是老板不让下班、教授不让逃课，还是来的路上堵车了，亦或是临时有什么事情来不了…… 6点30分，签售会结束，莫晚茗与读者告别，和小助理一起收拾现场，发现还有一个礼物没有送出去，莫晚茗拿着礼物想，那位读者的礼物说不定是送出去了，只是没报ID而已，要尊重这位害羞的读者。她把礼物递给了小助理黎默说：“阿默，辛苦了，这个小礼物你拿着吧。” “茶茶老师，我真的不用的，每回你都给我，这回你当做送自己的礼物吧，这是你应得的，你才是最辛苦的！”黎默把礼物推到莫晚茗胸口说。 “……好。”莫晚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受了。 6点45分，莫晚茗一个人走出图书馆。她在馆内多待了一会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当时馆内馆外已经没有什么人，工作人员都已下班，她也让小助理先走了，跟门口的保安大叔道谢后，她往外刚没走几步，突然，用余光瞟到，在自己的右侧，有一坨深蓝色的东西正向自己奔来。 她向右转身，突然对上了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薄薄的刘海贴在额间，好像是出汗了，穿着一身轻lo装束的长发少女正小口喘着气，一张让她不禁赞叹的精致脸蛋并没有因为方才急切的奔跑而影响颜值的感官，白皙的肌肤因为奔跑过后的骤停而慢慢微微发红，眼前人正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望着自己。 好似心跳停了一拍，莫晚茗突然想起，今天是6月21日，是一年中的夏至，她脑海中翻滚着地理书上写的字句：“这是一年中北半球昼最长、夜最短的一天”。她彷佛听到夏日风铃叮当，夏风吹拂过少女脸颊旁的长发，吹起深蓝色的裙摆。她骤然记起，就在刹那的方才踏出图书馆的第一步，粉紫色的傍晚天空中，有一颗星星，如嵌入其间的钻石，散发着映入眼帘的耀眼。莫晚茗熟知，那是维纳斯，是天空中亮度仅次于月亮的星星。她知道，哪怕昼再长，今天的夜晚也终还是要来临了，而属于这个夜晚的星星也快要到来了。 “晚......晚间饮茶……大......大……”眼前的这个少女磕磕绊绊地喊出了自己的笔名，随着她发出的最后一个字音在空气中消失，莫晚茗看到少女的眼里滴落出了豆粒般大小的泪珠，晶莹的液体划过脸颊，好看的杏眼正泪汪汪地望着自己，眼神中好似有千般情绪，莫晚茗看到了欢喜与感动，竟也看到了绝望与哀求，少女身体颤抖，唇紧紧抿着，好像一直在抑制着不哭，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丢了家的小动物。 莫晚茗微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向前迈了几步，不知所措地张开双臂，将手轻轻放在少女肩头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可能是因为不断地抽泣，少女闭着嘴一言不发，小手抬起，揪住了莫晚茗的衣角，脑袋垂了下来，轻轻抵在了莫晚茗的胸口。莫晚茗鼻尖清晰地嗅到了少女发间的清香，后颈小块的白嫩肌肤从乌黑的发间露出。哭泣没有停止，反而愈来愈凶。 莫晚茗摸了摸少女的头，低身双臂环住了这个小身板，“不急，要不要坐下来，先缓一缓情绪？”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少女身子震了一下，点了点头。图书馆馆外有很多休闲椅，莫晚茗拾起少女的小手，把人牵到了离她们最近的椅子，一同坐下。 “请问，你是，宋星星吗？” 沉默中，莫晚茗带着期待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口那个的名字。早在很久之前她就研究过那个微博ID，“宋?天文学家?星星”，这样的取名方式，ta是不是，一位天文学家？还是一名想成为天文学家的孩子？那两边的字连起来，会不会就是ta的名字？ 宋星星？ 好听，好名字，曾经莫晚茗一度回味的名字，这会儿终于在舌尖绽放。不管是不是ta，我，就问问，莫晚茗心想着。 “嗯！” 一句略带稚嫩的声音回应，伴着眼前少女抬头露出的笑颜，虽然鼻子红红，脸上依旧挂着泪珠，但好像已经就此止住了。 两人眼神相会的瞬间，莫晚茗也露出了笑容，手握少女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等到你啦，星星。”看着少女的笑颜，莫晚茗又道，“你是想来参加签售会对吧，虽然它刚刚结束了，但是没关系，我这里有带几本新书的，我现在就给你签吧！” 宋星星急忙掏出手机想付书费，莫晚茗看出她的意思，道“不用啦，这本书我送给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总是第一时间给我的微博点赞。收下我的心意吧，别拒绝了。” “我......谢谢大大......”宋星星支支吾吾地感谢着，小脸变得更红了。 “刚刚，是有急事儿耽误了吗？”莫晚茗从第一层包里拿出新书，一边签名一边问。 “嗯，刚刚考完中考。.” “刚刚考完中考？？？” 手中的笔差点就没拿稳要掉，“中考”两个大字横在莫晚茗脑中，她突然倍感愧疚，15岁左右的小姑娘，考完这么重要的考试就赶着来见自己，来的时候流了那么多汗，路上一定很累很着急，这么不辞辛苦就仅仅只是为了见自己？见自己这个名气并不大的小作者？天呐，我是不是耽误她了，如果，如果...... “如果我能在暑假或周末开签售会，你就不用这般辛苦了，很对不起你......” “大大，没事儿的！是我想见你，就算是高考，是职位面试，还是什么别的，我都一定会来的，因为我想见你。大大，这只是我的事儿，你不用道歉。” 看着眼前无比诚恳的少女，莫晚茗的脑回路都要被她说进去了，叹了口气，垂眼看到了少女较为隆重的穿着。 “你穿洛丽塔去考试？” 宋星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饰，摆了摆裙子，“因为要见大大，所以才穿的。啊啊啊，那个，我们学校就开学和校庆穿穿校服，其他时候都不穿校服的，不打紧。” 深蓝渐变色的裙摆，外层轻纱包裹，轻纱上有刺绣缝的的银色与金色的星星，还有水钻镶嵌其中，宋星星的头饰是白色的蕾丝发箍，两边点缀的是银色的星星，耳坠，锁骨上的项链，手链都是星星。 精致的脸蛋上有妆，从淡淡的妆容看得出少女对化妆这方面还不得要领，却很是努力的画了，可这些都丝毫没有影响她本身的美。 莫晚茗伸手，用大拇指的指腹抹去了少女还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时间好似停留了一会儿，突然，莫晚茗想起刚好有留的最后一份礼物，“对了，我给读者准备了礼物，这个刚好是助理要我留着，兴许它也是在等着被你收好吧。” 说完从包里的第二层拿出一个小猫玩偶的钥匙扣，这是在她写的新书里，小受很珍贵的一个小东西，因为莫晚茗自己会画画，就按脑中所想的设计了一模一样的成品送给读者。 宋星星接住了这个“限量”礼物，回想起自己看电子书的时候小受抓着钥匙扣的心情，露出了特别激动的表情，“大大！是小受的那个钥匙扣！好棒啊！谢谢大大！” “不用，我瞎弄的。”看着少女情绪逐渐恢复正常，签售会的流程也走完了，心里觉得今天能见上这位读者已经非常完美了，莫晚茗开心地站起身，摸了摸宋星星的头说：“好，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考完试多辛苦呀，快回家吧，家里人一定都在等着你，肯定给你做了好吃的要慰劳你呢。” 宋星星在听到莫晚茗下“逐客令”的第一句，就低下了头，眼中升起阴郁的目光，泪珠突然又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她死死的地盯着莫晚茗的鞋看，手中的钥匙扣被十指紧紧掐着。 莫晚茗并没有发觉少女周身气息的变化，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天边的晚霞，和那几颗隐隐绰绰的星星，心情大好。 “星星，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宋星星听闻，眼底骤然亮起闪光，她抬头望着莫晚茗的身影，像方才抓住她的衣角一样，小手伸出抓住了莫晚茗的食指。这个样子像小孩子握大人的手，因为孩子的手太幼小了，握不住大人整只手，于是，便只握住其中的一只手指。 “大大，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莫晚茗听到这句话，猛地回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好似要撞出心口一般，她不受自己控制的启唇，耳边听到了自己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指令所发出的一个单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