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你信我
“你过得好吗？没了你，生活都无趣了起来。”季明扶了扶眼镜，嗓音平得像一条直线。 “你说说你，太不中用了吧，怎么一场车祸就能把你搞死了呢。太没劲。” “我管了季氏五年，它发展越来越好，你说要是你在，会比我做得更好吗？老爷子总说我不如你，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也配！落魄时把我和我母亲扔在国外那么些年，我出人头地回来了就认我，他凭什么？” 他继续温文尔雅笑着，面容几近扭曲，吐出的话近乎残忍。 “还有你。生下来就光芒万丈，万般宠爱，什么荣誉称赞都是你的，你就是人中龙凤世中白莲。你过得一帆风顺，生活处处如意，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麻烦，当了总裁娶了美人，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都是季家的血脉，什么苦难却都让我和我母亲受着，她直到死都没有个名分，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说，你除了有个好爹好妈，你还有什么？你又凭什么？” “放心，你死这几年，你挂心的，从公司到人，我都给你照顾好了。只是……” “最近那小崽子太不听话，本来还能看在你和温言嫂子的面子上放过他的，是他自己作死，就别怪我了。” 季朗又松了松自己脖颈上的围巾，无意间漏出脖子上的几道伤痕，他被扯痛，微微摩挲伤口，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的眼睛里面的瞳仁像蛇一样冰冷骇人，笑得诡异。 “对了，忘了说，嫂子的味道尝起来也挺好的。” ………… 许山柏跌跌撞撞走出墓园，上了黑色的商务车。 原本表情呆滞目无焦距的人关上门却又像另一个人一样，咬紧了牙，双手攥的死紧，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季明！ 张助理能力超绝，他刚击败无数的竞争者上任，对未来总裁的怪异神情有些担忧，道：“少爷，您是回学校还是……” 许山柏目眦欲裂，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道：“给你个任务。” ………… 回去的路上，许山柏静静倚着后座，闭上眼，静静回想着刚才。 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季明。但是无论是季朗葬礼时季明劳碌奔波，还是后来找季松寒父子时的尽心尽力，季明都表现得天衣无缝，渐渐打消了他的疑心。 就在刚才，季明还是一副真心诚挚的样子，一片真心地劝阻许山柏放弃，遗憾的表情毫无破绽。 如果不是他围的那条围巾的话。 那围巾是他母亲亲手给他织的，他这么多年一直谨慎小心的爱护。 在季朗葬礼上那天，他把它送给了季松寒。 呵呵。多天真多可笑，他被一个人完美的伪装耍得团团转，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季明也是真心担心季松寒。 许山柏双手不停地颤抖，他叠起双手用全力握紧。 如果季松寒父子的失踪跟季明有关，那么季朗的死他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他早该想到的，许氏势力不小，能躲过许氏的眼睛把两个人藏那么多年，除了实力同样不容小觑的季氏，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家了。 季明，你怎么敢！ 晚上，许山柏自己的公寓。 许山柏躺在床上，辗转难安。 时钟悄悄指向了三点，他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如果这一切都是季明做的，季松寒和他的爸爸温言都在季明手上，他不敢想象，这五年时间，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会经历些什么。 他想到了季松寒的omega爸爸，温言。 温言在许山柏的印象里是个漂亮、温柔、人畜无害的人，性格跟他的大哥一样，尽管他只在大哥的婚礼上见过温言一次。 葬礼上，是他第二次见到温言。那个身娇体弱的人，却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坚韧。 他对来吊唁的客人们淡笑处之，对许山柏的安慰宽然一笑，许山柏能感觉到，他这样淡定，不是不爱季朗，而是太爱季朗。 正因为太爱，才在丈夫去世后，依旧保持住身为季氏总裁夫人的威仪，为年幼的儿子做好榜样，为季氏撑起一份体面。 温言曾握住许山柏的手，慢慢地跟许山柏讲述他和季朗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他笑得温柔，时不时还安慰忍不住落泪的许山柏，但是眸中的哀恸却浓得化不开。 那样令人钦佩的一个omega，不知道这五年，是否还尚在人间。 寂静的房间里，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想起，许山柏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未知的号码。 他眼皮扑扑直跳，本能地有种直觉。 电话接通，他“喂”了一声，那边却是一片静默，只有一段若有若无的气声。 “叔叔。”最终，电话那边还是先开了口。 五年时间不见，稚嫩的童声已经只存在于许山柏的记忆之中，少年青涩的声音入耳，即使之前没有听过，但他就是确定。 “松寒……是你吗？”许山柏的眼睛瞬间燃起了光，亮亮灼人。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虚弱，听起来还有些许颤抖。 “松寒！你在哪？是不是季明绑架了你？你跟我说，我马上去找你，你过得好吗，季明是不是虐待你们父子了？你都跟叔叔说，叔叔马上去救你！叔叔……” “叔叔……”那边少年的声音嘶哑，咳嗽了两声，又深深地喘了两口气，似乎说得颇为费力。“叔叔，我很好……咳咳。你……你等我，你相信我，好不好？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好不好？” 许山柏惊慌不已：“你怎么了？他把你们关在哪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叔叔！”少年打断他，“信我。我会回来的。” “——好” 许山柏不知道他到底这五年经历了什么，说话间毫无当初的天真之意，当初的那个小小的孩子似乎早就不见了。 他今年才十三岁，正是青春叛逆，最不懂事的时期，他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这样的成熟。 这不是件好事。 许山柏的心揪成一团，刚要再问，那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只听清了“少爷”两个字，电话就断了。 再打过去，已经断线。 他慌乱极了，手中的手机攥的死紧，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拨打那个电话，却始终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