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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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门锁被转开了。 声响很轻,听得出开门的人不想打扰的意图。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涂非早醒了。 助理小迪拎着两个早餐纸袋,惯性一抬眼看到涂非站在窗前、衣着整齐后惊讶道:“涂哥你今天醒这么早吗?昨天凌晨才录完的节目啊……”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确信说:“现在才七点……涂哥,你有睡够五个小时吗?” 五个小时夸张了,涂非这一晚撑死睡了两小时。 夏天天亮的早,约莫早上五点天就微微亮了,涂非被梦惊醒后看了整场的日出,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 他跟个木头一样杵在落地窗前,好像没听到小迪的话。 今天的涂哥,看着不太对劲,助理小迪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再准确点说,从昨天录完那个综艺选秀,涂哥就不太对劲。 一股外力扯走了小迪手中的早餐袋,涂非从袋子种取出碳水稀缺的蔬菜包子跟豆浆,吩咐小迪道:“东西收拾一下退房,一会儿我在车上补觉。” 他今天要去剧组补一部杀青剧的镜头,那是部青春校园剧,前些天导演打电话说有几个镜头女主没拍好,连累到他,要去剧组补镜头。 涂非答应了。 谁叫这部剧的女主是公司要捧的新人,相貌秀气讨喜,科班出身,走近些年颇受观众喜欢的甜妹风。 性格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知道涂非被她连累要加班时微信发了一大堆道歉信息,连着三天给涂非叫私房菜外卖。 ——那种要提前十天预定位置、压根没开通外卖选项的私房菜馆。 涂非的经纪人莫姐说那小姑娘是公司老总的亲闺女,大小姐下凡来体验生活,小姑娘装装后辈,你也别太端着把自己当回事,小心真惹了她被封杀。 涂非听完经纪人的提点,有些无语,他是仗势欺人性格糟糕的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娱乐圈的人坚信认定涂非脾气不好,包括带了他四五年的经纪人跟助理。 战战兢兢搞得跟他脾气有多糟糕似的。 涂非吃完根本吃不饱的早餐,走酒店的员工电梯到停车场,司机早早在车里等他,涂非上车后,那司机赶忙道:“毯子跟枕头都是刚洗过的,涂哥你放心睡。” 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洁癖人设,涂非面无表情的想。 早上九点半,涂非赶到片场。 校园剧对演员的妆造要求不高,毕竟哪有学生天天顶着大浓妆上课学习,又不是天天搞文艺汇演。 女主角来的早在化妆,要补拍的剧情是前期的情节,女主造型是短发,小姑娘这些天头发长长了不少,补个镜头还要剪头发,对着镜子委屈巴巴的。 涂非和导演一起走进化妆间,他找到空位坐下,等化妆师给他上妆打底。 这部青春剧的剧情很简单,明媚活泼的女主和一直暗恋她的阴郁忠犬相互救赎的故事。定妆照放出去时观众大呼涂非整容式演技,向来走优雅矜持路线的涂非居然把一个疯狗式的忠犬给养活的,他看镜头时眼睛里近乎变态的爱恋简直让人胆颤。 ……怎么可能演不好呢? 那样的眼神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甚至还要更露骨些。 涂非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盛衡的脸。 那张脸一如17岁初见时的鲜明耀眼,骨骼削薄,下颌线条窄且紧绷,给人一种锋锐感,像是泛着冷光的利器。 时间将他打磨地越发锋利夺目,当他站上舞台时,所有的灯光与视线都会集中到他的身上。 只要节目组肯给他镜头,盛衡必然能火,他的外貌太出彩了,又跟目前娱乐圈流行的那种精致秀丽的长相不一样,整个内娱没他这种风格,他独一无二。 涂非恨不得将所有溢美之词堆砌到盛衡身上,夸赞他的外形与性格——除了歌舞。 如果给盛衡的唱跳打分,涂非十米后的滤镜都得给他打负分。 涂非忍不住笑了。 化妆师jiejie正在给他上底妆,看他这一笑心差点让笑乱了,她看着涂非仍闭着的眼睛和微颤的眼睫, 咽了口口水。 这特娘的可真是个妖精。 涂非还在想盛衡,想他为什么会加入娱乐圈,想他昨夜桃色春梦的主角,像他和他的初遇,想17岁时大雨倾盆的乌城。 夏天的乌城多阵雨,雨下十分钟歇十分钟,空气潮湿闷热,出门走一趟后身上黏糊糊的要命。 涂非就是在这样一个季节被“流放”去乌城的。 之所以用流放这个词,是因为他算是被赶出家门的。 谁让他的出身那么见不得光。 涂非的父亲是海城鼎鼎有名的企业家,母亲出身普通,全因脸好性格软绵好掌控才嫁到了涂家。 然而在结婚一周年后,涂非的生父就出了车祸,成了半死半活的植物人。更巧的是他出事没几天后涂非的母亲就被查出了身孕,涂家人喜极而泣,说天不绝人之路。 没谁去怀疑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 ……这个孩子的相貌,明明那么像他的父母。 可涂非的“生父”醒了,他在病床上躺了14年,醒来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装失忆,并暗中和多年好友取得联系,收集自己车祸的证据。然后在过年的家宴上,戳破自己妻子与自己弟弟的苟合。 警察冲进屋门,以谋杀未遂的罪名逮捕了涂非的母亲和“叔叔”。 13岁的涂非麻木地弯腰捡起在推搡中掉到地上的亲缘鉴定书,他看着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父亲”,惊慌失措的“柔弱”母亲,往日“温柔可靠的小叔”,忽然觉得这世界无比嘈杂糟糕。 在这一场涉及权力交接、兄弟阋墙,叔嫂luanlun的复杂闹剧中,没有人在意这个15岁的孩子。 以至于当所有人想起还有个“孽种”要处理时,涂非已经无法跟人交流了。 他受影响太大,封闭了自己,整日浑浑噩噩。 涂非在精神病住了四年,三年里他好像一直待在暗不见天日的小黑屋中,孤独度日,终于在某一日,他试探着走出房门,被医生宣布出院。 这一年,他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