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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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御青在寻芳城内有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正是每次化名林良女的琳琅住的房子。严御青住在军营里,只有来城里办事才会在这里住一晚,平日里只有琳琅和琉璃住,十分空旷。 琳琅白天还不知道月月发生了什么,和她说话也不理人,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琳琅十分忧心,请了大夫来看,三四个都说是得了癔症,心病还须心药医。幸好给她食物,她会乖乖地吃。她想上厕所的时候就会指指肚子,琳琅就带她去如厕。 到了晚上,琳琅见严御青没回来,便给月月宽衣解带准备帮她沐浴后休息,当月月露出身体时,琳琅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月月身上青紫交加甚至还混合着鞭子抽打的痕迹,琳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琳琅从小就是暗卫,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琉璃和主子严御青,月月是她唯一的朋友,此刻见到她这样,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心里发酸,只能轻柔地帮月月清洗身体,换上新的寝衣。 正在琳琅给月月盖被子之际,严御青回来了,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严御青,琳琅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主子,你的脸,谁这么大胆敢打你?” 严御青满不在意,嘘了一声,上前看了看月月,月月闭着眼,他将月月的手放进被子里,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她。 “照顾好她。”说完,离开了房间。 严御青走后,琳琅正要熄灯,却见月月坐了起来,她一愣,刚想问月月有什么事。 月月穿鞋,走了出去,琳琅跟着出去,见月月走向了院内隔的不远的亮着烛火的房间。 那是主子的房间!琳琅还没出声,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琉璃打断,他比划道:让她去吧。于是两人就这样目送月月进了严御青的房间。 闻人越正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以为是琳琅或琉璃,道:“出什么事了?”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蓦然睁开眼,琳琅和琉璃不会这么做,他眼眶发酸,轻声道:“月月。” 他转过身,隔着浴桶和腾腾雾气与月月对视。 月月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目光平静,看着严御青被打得变形的脸,身上的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她伸出手捧上他受伤的脸颊,“严御青,你疼不疼?” 很疼,从来没这么痛过,身心剧痛。 严御青眼中含泪摇了摇头,将脸紧紧贴在月月温暖的掌心,那暖让他贪恋让他心酸。 那天月月就说了一句话,起身躺到了严御青的床上,严御青看着月月的动作好一会儿,听见月月略略发沉的呼吸声,才起身擦干身体,穿上寝衣,走到床边。 月月靠着内侧,把床外很大一块空地留给了他,他上床躺在月月身边,烛火摇曳,月月已经沉沉睡去了。 在月月身边,他忽然思绪变得清明不少,心理放松下来后,也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严御青被琳琅叫醒,“起床了!主子!”他睁眼,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边,见月月不见了踪影,心里一紧,慌忙下床。 琳琅看在眼里赶紧道:“月娘早就起了,在正厅等着吃饭呢!主子,你还不快点。” 严御青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随便擦了把脸,穿上衣服,和琳琅来到正厅。 月月正端坐在座位上,桌子上摆着五荤五素,主食有油条烧饼米粥还有面条……严御青的目光从这一大桌子移向琳琅,琳琅吐了吐舌头,“之前月娘和我逛街的时候,喜欢吃这些的,我就让琉璃都买回来了。” “很好。”严御青含笑夸奖,坐到月娘身边,轻声细语道:“月月,昨晚睡得好吗?” 月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严御青以为她已经好了,虽然有些失望她还是这样,但好歹她目光灵透了些,不说话就随她去吧。 这样想着,他执起筷子,道:“月月,你想要吃什么?” 月月指了指琳琅,严御青微微一愣,略一思索就明白月月的意思,冲琳琅道:“叫上琉璃,我们一起用膳。” 琳琅怔住,“这……不合规矩吧。”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以后月月说的话就是规矩。”严御青道。 琳琅啧啧称奇,从外面叫来琉璃,又拿来自己和琉璃的碗筷,四人坐到桌子边,大眼瞪小眼。 月月开始沉默地吃起饭,严御青一边吃饭,一边给月月夹菜。 琳琅看着面前郎情妾……郎非常有情的一幕,忍不住露出笑容,没想到主子对月月还是挺上心的。月月已够苦的了,希望主子日后能对月月好些,最好能给她个名分,不然月月以后可怎么活着呢? 想着有些悲伤,突然想到了什么,琳琅问道:“主子,今天外面好像要打仗,你不去吗?” 闻言,月月也看向严御青,严御青回望月月,道:“与我无关,我请假了,而且是长假。” 月月收回了目光,默默吃饭。 用完饭,四人吃了不少,可是还剩了不少。严御青知道月月喜欢节约,冲琳琅道:“下次少买些,够我们吃的就可以了。”但是怎么可能吃的一点不剩,日后还是会剩饭,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养一条狗吧。”也许养条可爱活泼的狗可以陪伴月月,让她开心些。 月月闻言果然眼睛露出些光亮,严御青接着道:“就养一条小白狗,怎么样?” 月月点头,目光变得柔和。 不到一个时辰,琉璃就从外面抱回一只小奶狗,浑身黑漆漆的,严御青道:“怎么回事?” 琉璃一手抱狗,一手比划:这附近没有白色的狗,要么黄要么黑。 严御青还在担心月月不开心,月月上前抱过狗,看着小狗水汪汪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道:“就叫它小白吧。” 严御青能怎么办,当然是同意了。 小白很乖,是一条刚断奶没多少日子的小母狗,总是在月月给它规定的地方上厕所,喜欢跟在月月后面。 琳琅他们走路都变得小心起来,生怕不经意把这个小东西踩死。 琳琅见月月和严御青要常住这里,就请示严御青要不要请丫鬟厨子什么的。平日里琳琅和琉璃是自给自足,饿了就买点东西吃,衣服脏了就自己洗,可是严御青从来没自己动手洗过衣服,还有月月她现在精神不太好也需要人伺候。而琳琅和琉璃还要负责护卫做事,肯定不能面面俱到。 严御青想了想,去问月月,月月摇头。 严御青就开始自己学着洗衣服,甚至自己学着煲汤烧热水……看着严御青被烟灰蹭得发黑的脸,琳琅被惊得目瞪口呆,琉璃却仿佛早料到了一点不惊讶。 再看看月月一言不发地用温水洗了帕子,给严御青擦脸,琳琅心里开始佩服主子,高啊,真是高啊。转头看向琉璃,不知道自己蹭花脸会不会。 琉璃回望她,似乎很清楚她心中所想,比划道:不会。 琳琅撇了撇嘴。 夏天到了,草木渐长,院子里虽有人烟,但杂草不少,琳琅正思考要不要请个除草的来。 月月已经开始自己动手拔草了,琳琅一愣,正要上前阻止,被琉璃制止:让她去吧。也许她在治疗自己。 在一旁看着的严御青看着琉璃比划的手势,上前去,蹲在月月身边,开始一起拔草。 没几天院内的草就被拔完了,没了草,反而更显得空旷。 严御青想了想,让琉璃买了些太阳花种,亲自栽在院子里。 月月看着他劳动的身影,开始大声背书,严御青听见月月开口,很是惊喜地回望。 “黄帝问于岐伯曰。人焉受气。阴阳焉会。何气为营。何气为卫。营安从生。卫于焉会。老壮不同气。阴阳异位。愿闻其会。岐伯答曰。人受气于谷。……”她看着严御青微微一笑,接着背书。 严御青喜上眉梢,干活更加卖力了。 太阳高悬空中,时值正午,气温变高,严御青眉间落汗,正擦汗间,一个阴凉遮蔽住了他,他抬头,月月打着一把搂在油纸伞遮在他头上,并蒂莲栩栩如生,让他从心底升起一丝温凉。 这把伞是他送给她的,被她转赠给琳琅。 “月月……”他站起身,月月把伞举的更高,始终遮着他。 有清风徐徐吹过严御青耳畔的发丝,他有些腼腆道:“月月,我第一次栽花,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这也是他第一次爱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也许只有老天知道。 “会。”月月轻启樱唇,严御青微微怔忪,月月嘴角微微勾起,“会活的。” 琳琅的声音自大厅传来,“开饭啦!” 月月的话还是不多,但是对人也会有所回应。 严御青每日晨起都会练半个时辰的武功,有时候是剑,有时候是枪。这时候月月就会打哈欠看着医书,坐在长廊上,偶尔目光会投向院内严御青矫健的身姿,往往这个时候严御青的身法就会变得非常美观,让人眼花缭乱。 某一日,月月和严御青照常逗弄小白,带小白在院子里遛弯,偶然走到一棵槐树下,浅绿的槐花一层层的长势喜人,月月想起现代的时候自己母亲会用这种花包饺子,于是想试试。 和严御青说了,二人摘了许多花,中午主食是月月尝试着包的饺子,琳琅吃了一半直接吐了出来,琉璃还好,但吃完一个之后也是嘴角抽搐,拒绝再尝试。月月给了小白一个,小白第一次嗅了嗅食物,转头就跑了。 最喜欢的就是严御青了,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听月月尝过后说:“还可以吧。”他马上接道:“我也觉得挺好的,看来咱俩口味一致。” 琳琅看了看小白碗里的饺子,又转头看了看严御青那赤裸裸讨好眼中都是月月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啧啧啧,狗都不吃好嘛! 最后月月吃剩的饺子,都被严御青包了。 月月每日闲下来就读书背书,偶尔做做黑暗料理,被琉璃琳琅和小白嫌弃,被严御青包圆。每日和严御青同睡通吃同住,日日相伴,现在也能和琳琅唠唠嗑,说说街道上的八卦,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六月,太阳花开了,绿叶托着粉紫色的花朵,在太阳下蜿蜒成长。 琳琅和月月坐在廊下纳凉,月月放下手中的书,指着太阳花道:“午时花,又名半支莲,清热解毒,散瘀止血。” “这么厉害!哎哟!”琳琅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吸了吸被针扎了的手指,月月道:“你的水鸭还没绣好呢?” “什么水鸭!是鸳鸯啦!”琳琅看着月月笑意盈盈的模样,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上去瘙月月的痒,“好你个月娘,居然促狭我!” 二人笑着闹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坐在廊边。 琳琅道:“月月,我骗了你,你不生我的气吗?” 月月摇了摇头,她来到这里有过五个朋友,大花远隔万里,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想见的机会,其余三个都已经香消玉殒,只剩下一个琳琅了。 “那次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主子怕你想不开,让我跟着你保护你到军营。”琳琅看着月月黯淡下去的目光,忍不住问道:“月娘,你喜欢主子吗?” “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琳琅见月月盯着自己身后,目光幽深,回头看居然是严御青,起身行礼:“主子。” “你先下去吧。”严御青让琳琅退下。 廊间只剩他们二人,严御青知道有些事必须要说清了。 “怎么是没用呢?”严御青坐到月月面前,凝视着月月的杏眸,认真道:“如果你喜欢我,就请嫁给我为妻。” 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月月道:“我已是你说过的不正经的女子。失身于人,你还肯娶我为妻?” “月月,是我错了。”严御青心痛难忍,握住月月的手,“你还是你,月月,我要娶你为妻。” 月月看着严御青含泪的凤眸,心中柔肠百结,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她知道要和他在一起,太难。 月月松开他的手,站起身走到回廊另一侧,望着那侧空荡荡的地,低眸,“你娶我会让父母蒙羞。” “我不在乎。月月,我爱你。”他从身后抱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脸颊,“月月,你知道吗?从那次你吻了那个将死的士兵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那时我就在心中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月月被他高大的身躯抱在怀中,只感觉四肢百骸都涌起一股暖流,直流到心口,暖得想要让人落泪,她忽然抽泣起来,慢慢哭得撕心裂肺,严御青将她抱在怀中,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哭道:“你为什么那天没回来!为什么!” 严御青心疼地紧紧搂住月月,像是要把她嵌在身体里,只有这样他们两个人才是完整的。许久许久,哭声平息下来,人还相拥着。 庭院里,太阳花开得正盛,琳琅站在树上含笑偷看他们二人,一旁的琉璃也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