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场
阮净琳大致跟迟请青交代了下节目组准备的剧本,末了她补充句这个综艺的灵活性较强,经常会为了挖掘爆点而不按套路出牌,临时加一些原先没有安排的环节,所以迟请青一定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迟请青好声应下,便出了休息室,转身去趟隔壁的洗手间。 这里支起的挡板不隔音,迟请青走向洗手池,正对着镜子要给头发施水时,挡板后男人窸窣的对话一股脑钻进他的耳朵。 迟请青本无意去听,毕竟这属于别人的隐私,在他确认那根刘海不再反翘后,刚抬脚迈出半步,就不知这对话何时掺入了他的名字。 提到迟请青名字的男人声音突然变得高亢,他愤愤的伸出拳头砸了下挡板,脆弱的挡板险些坍塌。 在听闻另一个人的低声呵斥后,男人及时收住,半分挖苦半分不屑的在那哼哼:“以前可都称赞迟请青的嗓子是乐坛不可多得的百灵鸟,依我看啊,他现在还不是得靠药物维系声音的稳定,简直就是落地凤凰不如鸡。” “属你话多,”挡板后藏着的第二人显然对男人上头的怒火不感兴趣,从瓷砖倒出的影子可以瞥见他缓缓蹲下了身,在牵住了什么后,第二人抬头,有些不耐烦问句,“说完没?” “诶,我看你是不知内情,”男人眼疾手快拦下那人,尽量捡重点说,“圈子内啊,想要拓宽星路,获得更好的资源,大多都得经过王总亲手‘提拔’。但这王总有S/M的爱好,几年下来,被他玩坏的小歌手不在少数。” “我听说,迟请青当初也接了王总的邀约,但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没去成,王总还为此恼了好一阵儿。不然啊,别说今天他能站在舞台上唱歌,我敢肯定,他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以后这腿可离不开轮椅喽。” 瓷砖明明没有溅到水,可迟请青的鞋底却莫名打滑。他勉强用手扶住门框,才不至于摔个惊天动地。 挡板后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但迟请青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记忆迅速倒退至被人谈论的时间轴。 当初把迟请青引荐给王总的是江约珂,江约珂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王总待人周到,迟请青认识他,未来发展定不会吃亏。 江约珂把两人约见地点定在旅归最大的酒店,彼时迟请青对这方面并不知情,下了班后,他傻傻的打了辆车,给司机报了酒店的名字。 迟请青下车后,还没搭上酒店的直达梯,就被匆忙赶来的江今序拦下,江今序顾不得解释,扛起迟请青,就把人往他车里塞。 迟请青只觉得江今序横/插/一脚未免太多管闲事,在江今序开车时,他多次叫停,还对江今序发了好大脾气,在江今序逐渐难堪的脸色中嚷嚷江今序就是见不得他好。 最后是江今序先妥协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迟请青下车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在过马路途中,江今序终于追到了迟请青。 但迟请青不愿听江今序解释,绿灯亮,他狠狠的推了江今序一把。 场景仿佛回到了那天的人行道上,江今序毫无防备的遭迟请青猛推,他连连向后退去。 迟请青就站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路边不带减速的车抵住了江今序的后背,再呼啸而过。 尖锐的鸣笛声似要划破耳膜。 可迟请青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他甚至没有扭头,去提醒江今序刚刚有多么危险。 …. “迟请青和江家长子的关系没有那么好,”挡板后的男人不知聊到了第几回合,遂顺势提了嘴,“我之前路过他待着的工作室,瞧见迟请青对人总没个好脸色,还胡乱给江家长子编个名字搪塞外人,搞得江家长子多见不得光一样。” “指不定是金屋藏娇。”站起来的第二个人抱住了正摇着风车玩具的小孩儿,随口冒出句话怼男人。 “不不不,”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惊奇的拍了拍手,“迟请青对江家的小儿子可就是另一幅面孔了,要多热情有多热情。他也是能耐,这爬了小儿子的床,估计还没暖热乎呢,小儿子出事了,就捡起曾经万般嫌弃的长子了。” 抱着小孩儿的人赶忙作势要去捂住小孩儿的耳朵,带着警告的语气让男人不许乱说话,以免造成误导。 他的手刚遮住小孩儿的左耳,小孩儿便灵活的躲过了右手,奶声奶气的学着大人的口吻接话道:“这个青青那么坏,那长子不要他了,是不是也算理所应当啊?” 童言无忌,也最是未经世事的孩童吐出的话尤为写实。 “理所应当”如同举着斧头的无情猎户,在与迟请青纠缠数十回合,眼看他就要突出重围去见那朝思暮想的人时,重重定音凿下。 迟请青呼吸一滞,他只觉心脏痛得厉害,小孩儿即兴冒出的词,竟生生把他拉回到了失语症那段黑暗期,每个千篇一律的日夜都没有江今序的恐惧如密布的沼泽,比被投放的毒药致命百倍万倍,将他困在无尽的荒原。 “日程表排得那么紧都有时间嚼舌根?要是闲不住的话,后勤组正巧缺几个设备搬运工。”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迟请青的左肩。挡板后,被当场逮住讲坏话的男人身体一僵,方才嚣张放话来一个打一个的气势瞬间被难以名状的尴尬替换。 萧载壹用余光扫了眼挡板,暗自记下男人大致身高后,拉着迟请青出了洗手间。 稀里糊涂被萧载壹救场并认领的迟请青还有些没缓过神,他听话的坐在椅子上,直到萧载壹拆了包柠檬片,故作无意在他鼻头舞来舞去,淡淡的香气冲刷掉刚刚的不愉快,迟请青才慢慢掌握回意识。 他抬手捋了捋肩带,朝萧载壹道了声谢。 “都是嘴碎的圈子混混儿,公司也没精力管全杂七杂八的人。他们跟网上的黑子差不了多少,你别当真。”见迟请青状态不佳,萧载壹便给他倒了杯茶,他简单又开导迟请青一会儿,也不知迟请青究竟听进去了几分。 后来,敲门的小姑娘红着脸传话,说傅影帝来找萧载壹,萧载壹在听到来者后瞬间没了跟迟请青交谈的端庄稳重,他慌慌张张补了个粉,匆忙与迟请青告别。 迟请青抿了口茶,抬头环顾起墙上张贴着的各位嘉宾的成就盘点。 一排排掠过,当迟请青看到自己的资料时,海报纸上罗列的歌曲名跟所获得的奖项惹得他不由垂眸,再睁眼时,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那些华丽词汇。 辉煌是片刻的,锦上添花的祝贺不胜其数,当局势风向逆转,落井下石亦是一朝一夕间的事。 唯有江今序认认真真的把他的梦想给捧了起来,还在外壳裹了层剔透的水晶。让迟请青只用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不必再cao心其他的世俗污秽,在圈子里当个没有烦恼的自由歌手。 而梦想前进途中,一层层剥开的碎渣儿,通通变成刻薄的尖刃,刺向诚心守护他的骑士。 迟请青的眼眶隐隐发酸,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涨潮,他应该是满的,因为那guntang的泪滴一直在溢出。 可心却好像平白空了一块儿关键的部件,除了江今序能与他配对,外物再也挤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工作收尾,迟请青立刻揣起车钥匙,赶往江今序上班的地方。 下楼的时候,他瞧见了拐角处新开张的花卉店。迟请青想起阮净琳总爱在工作室的桌桌角角摆几盆花草,说它们满是生机,忙碌之余瞥两下过去,朝气又养眼。 江今序办公的桌子上除了堆积如山的文件,的确没有什么装饰物了。 一阵风过,售货架里的绿萝轻轻晃了晃叶子。 像有的人携着笑意,晃了晃耳垂上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