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趾的疤
迟请青心不在焉的回家了。 具体表现为他扫共享单车的时候错点开美颜相机聚焦半天、到家泡奶粉竟冲了一杯盐水等反常行为。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把洗澡水全放成了冷水，直到整个人坐进浴缸，才恍然大悟屁股冰得不对劲。 迟请青决定用早早上床刷手机来结束这个糟糕的一天。 他钻进被窝，就收到了江今序发来的消息。 是一个文件。 迟请青点了进去，音频开始自动播放： 助理在背后对他的诋毁一览无余。 其中好像还掺入了句“迟请青确实在把握情绪上不能做到完美”。 竖起耳朵聆听的迟请青立刻辨认出这声音来源江今序，他一路积攒到家的沮丧莫名缓解不少，而后听清楚江今序的评价后，又生出些气馁。 录音播放完毕，江今序掐准分秒发消息道最大可能是助理所为。 隔着屏幕的迟请青自顾自的“嗯”了一声。 五分钟过去了，江今序弹出条“有在听吗”，迟请青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光注重口头答复，全然忘记了他们现在不是面对面，需要打字才能交流。 “我在。”许是凭空想象被当…当屏抓包，迟请青难免手忙脚乱，神使鬼差之下发了条语音过去。 此时的江今序正高举手机躺在床上耍，迟请青消息一来，他切回聊天页面。 小红点经他指腹点拨，化作涓涓长流，漫进了江今序的耳朵。 听筒里迟请青的声音，比江今序任何一次在音乐软件、录音室里听到的，都更为令人心潮澎湃。 如果说唱歌时的迟请青声音是空灵神圣的，那这段语音就填补了他所缺少的烟火气息，将他拉下了凡，即近距离的生活感。 让人联想到了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热息交换。 再进一步是日月交替，十指相扣、恩爱两不疑。 啪叽，脱落掌心的手机光荣砸中江今序高挺的鼻梁。 他草草交代了如何诈出助理的安排，便结束了和迟请青的对话。 另一边同样头大的迟请青瞧着无法撤回的语音深深体会到人类在智能设备面前的无助，干脆反向思维——眼一闭心一横，既然江今序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自己把他发来的录音存起来，不就简介等于扯平了吗？ 为了做到精益求精，迟请青裁剪掉了音频中助理的声音。 他的手机里多了份“江今序特辑.mp3”。 然而明明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一段时间了，迟请青却未有困意，可能是因为泡糊了“奶粉”让他睡前少了一环节而不习惯，也可能是….小胖子那句“比迟哥对江先生还凶”在他耳畔立体循环，让迟请青一跃坐起，思考是否自己真的对江今序过于凶狠。 迟请青想不通到底错在了哪，他抓了抓头发，赤脚下床。 他停在书柜前扫过一排排书籍，最终目光选定在第三排的上。 迟请青踮脚时发力的脚趾与冰凉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细心从侧面看的话，可见他泛白的大拇趾上有一道长疤。 是小时候电梯事故不慎踩碎玻璃落下的。 身体上留疤肯定影响美观，但脚趾的疤位置称得上私密，一般除了非常亲昵的人，恐怕没人会知道那里的伤。 故而迟请青没有再去花多时间处理脚趾的疤痕。 就算是对过往的纪念吧。 其实他恐惧的不仅是会移动的电梯，还有种小孩天生的怕疼。 万幸有那样有一个人，在迟请青感受到痛之前先抱住了他，比电梯带来的折磨先降临在了他的生命。 ….. “喂？江小先生。”由于心虚而提早上班了半个小时的助理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躲到了厕所，半蹲下身打起了电话。 当然，他的电话也不是很顺利，开口几个字，能咬到了三次舌头。 “都办好了？”江约珂嚼着泡泡糖，还特意吹破了个泡泡给助理听，“那怎么不见萧载壹过来找我妥协？” 助理心想人家高攀上了影帝，哪还怕你对他的前途威胁。 但助理总归是想想，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毕竟靠泄词栽赃给萧载壹，助理可在替江约珂办事中捞到不少好处。 助理换了话题，把对江今序的顾虑统统告诉江约珂。 江约珂听罢哂笑：“我哥就是个平平无奇恋爱脑，他说等会儿你们工作室楼下的树就要倒，那你信不信？” 助理被江约珂一语点醒，本欲打哈哈回话呢，却听见楼下轰隆一声，他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瞄去——那棵树还真的被环卫给锯倒了。 助理笑不出来了，先前他还有80％的信心胡搅蛮缠斗过江今序，眼下树倒人颓，他的信心真是一滴都不剩了。 半小时后的工作室渐趋热闹，这群傻乐中的孩子们笑着和助理道早上好。 助理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早啊”，随后尽可能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臂，催促他们去练歌。 “早。”江今序不知何时混入了这支小队，他捧着杯咖啡，点点头朝助理问好。 搁往常助理兴许会破口大骂“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 而此时江今序的表情太过于游刃有余，再加上江约珂神预言的倒树在他心里扎了根刺儿，惹得他自乱阵脚，令对手将他的慌张尽收眼底。 助理连连说了两个“哈喽”，搂过江今序的肩道有话商议，他走前不放心的四处张望，瞧见了站在录音室边双手插兜，正盯着他看的迟请青。 坦白说，迟请青冷冰冰的眼神看得他背后发毛。现在好歹阳光明媚着呢，迟请青站的位置又恰巧是窗边光线直射的角度。 一束光透过迟请青的脸，将他深棕色的瞳孔衬得又浅又亮。 助理非但没有从这经阳光沐浴后的眼睛里分辨出丝毫温度可言，还被吓了一跳，让他思绪飘到了童话中的验谎石。 助理开始有点佩服江今序对迟请青的坚持不懈了，同时又感慨爱情的玄幻，让江今序放弃外貌优势不做酷哥，偏偏热爱扎出一身伤往万年不化的冰块儿上凑。 “快进去吧，这光多辣眼睛啊。”助理不愿再体验遍迟请青目光的拷打，挥挥手示意人赶紧消失，别给自己心头添堵。 助理双手搭在江今序肩头上，把他朝隐蔽的地方带去。 步入拐角之前，江今序不经意回头一看。 迟请青仍原地不动，他的睫毛也渡上了层碎光，那睫毛颤了颤，像是要落到花蕊上的蝴蝶扑腾着漂亮的翅膀。 迟请青动了动嘴，用口型对江今序无声道： “小心点。” 地上还映着迟请青的影子，影子以他的鞋底为划分，展现在江今序面前的是一个温柔到不真切的迟请青，仿佛地上的黑影才是被他身体剥离出去的清冷且矛盾的另一面。 “江先生，调查结果出来了了吗？”到了走廊死角，助理开门见山，他把江今序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最终盯上了江今序胸前明显鼓起的口袋。 江今序见助理目光灼灼，便坦诚相待。 他淡定的打开鼓起的口袋，在助理的巴掌落于他后脑勺之前，江今序掏出了一块儿夹心小饼干。 “没来得及吃早饭，就顺手抓了点零食，”江今序悠悠然撕开了包装，当着助理的面慢慢咀嚼。 他咽了口咖啡，喉结一滚。随后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瞧着助理尚未收回的手。 “哎，这…这不是太阳正烈呢，我怕晒到你，就抬手挡挡，”助理只恨手慢一步，造成了尴的尬局面，他发挥着拙劣演技，想方设法圆场，“江先生的皮肤可真好。” 江今序撩起眼皮，对着助理那张的皱纹密布脸张口就来：“你也不赖。” 怪只怪江约珂给助理灌输的江今序“傻白甜”、“恋爱脑软包”形象太过牢固，助理压根没过脑思考江今序话里的嘲讽意味，全当他在真心实意夸赞了，听惯了别人评价他“健康茁壮”的助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丢失的监控我拷到了u盘里了，”江今序摸了摸另一边平坦的兜，故作懊恼，“抱歉，我可能落在了车上。这样吧，您先去忙迟请青他们的事，我下楼去拿。” “我就在休息室等着，一会儿我们共同来揭晓答案。”末了，江今序歪头笑了笑，将余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后捏扁了纸杯，丢进垃圾桶。 助理听得是整颗心跌宕起伏，他单方面认为江今序没有查看监控——不然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在他那乱舞还不令其就地正法？ 而江今序选的休息室布局精简，由一张长沙发、茶几和落地衣柜组成。 落地衣柜又在长沙发的后面，现在无需拍摄，衣柜里自然是空荡荡，对于专注坐在沙发里正对着大门的人来说，落地衣柜确实是视线盲区。 助理心生一计，趁江今序进休息室前，冲了进去。 他合上了休息室的门。 殊不知，门声闭，拐角的迟请青双手扒在墙上，探出根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