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不可追

    出席完电影发布会的陆一凡下台阶时被记者围住。

    “绿洲，粉丝都很期待你的首部电影，什么时候才能上映呢？”

    “这是你第一次参与编剧，有没有什么感想？”

    “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电影讲的是什么内容呢？”

    陆一凡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讲的...是一个渣男和一个单纯姑娘的故事。”他回神，自嘲地笑了一下，“很俗套，对吧？”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梦见她。

    梦中她泪流满面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这句话千万次从她口中说出，也千万次午夜梦回之际在他心头萦绕。】

    【最近他梦到她的频率又增多了。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说你经常梦到一个人，是那个人也在想你，她想你的脑电波太过强烈，于是影响到了你。

    真是浪漫的谎言。】

    【愈是对她念念不忘，就让他愈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的眼神时常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可救药的罪人。对，他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唯独爱她，无可救药。】

    【愈是对她念念不忘，就让他愈是痛恨自己的深情。

    不管他精心建筑多么顽固的心防堡垒，只要一见到她就会土崩瓦解，前功尽弃。】

    【她是他的爱与美，罪与罚，他的脆弱与怯懦，优柔与善良。是开启他锈迹斑斑的心锁那一把鲜亮如初的钥匙，是划过他寂若黑夜的生命中那一束温暖明亮的烟火，是他头顶那一轮只能缅怀不可触及的白月光，是他在初遇时，就立誓要永远保护的，最后一片净土。】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维纳斯，不，她不是高贵的维纳斯，她是诱惑的夏娃，邪恶的莎乐美，禁忌的洛丽塔。他的欲念之火，生命之光。】

    【他深爱着她，他的爱克制而缄默，浓烈而深沉。】

    【他深爱着她，他把自己所有的热情、执着、疯狂、痴迷、恋慕全都给了她。献祭般的，用双手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捧出来，献给她。】

    【可是他的爱也污浊不堪、卑劣无耻、充满欺骗、一无是处。】

    【可是她把他的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弃之敝屣。】

    【所以，我有什么资格爱你呢？】

    【所以，我还能怎么爱你呢？】

    【不要哭，他用口型这样对她说。这个纯然不动，干净美好的小姑娘，他配不上她。】

    【不要走。他用口型这样对她说，这个面孔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女人，却有着婊子的心肠。】

    【离开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请不要离开我。】

    【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手机铃声打断秦筝的思绪。他敛下心绪，接下听风的电话。

    “还在写文呢？都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秦筝合上电脑，抬起头，墙上的钟表指到十二点。办公室陌生的布景让他一时有些恍惚，又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听风这里工作一周了。

    梅子的敲门声打断陆一凡的思路。

    “陆总，中午了，还不吃饭吗？”梅子笑道。

    陆一凡如梦方醒，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屏保上赫然是他跟秦筝的合照。那是他们两个唯一一张，是秦筝说要跟他秀恩爱，祈求了很久，陆一凡才勉为其难别别扭扭地跟他拍了。眼睛都没有看镜头。

    陆一凡抚摸上照片上秦筝的脸，好像亲眼看到他就在自己面前一样。

    他不自禁勾起嘴角，却是更深的苦涩。

    前尘往事，似水无痕。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电梯门打开，秦筝整个人都被明媚的阳光照亮。

    电梯门合上，陆一凡整个人都陷进深沉的黑暗里。

    这样刺眼的阳光...让秦筝有些恍惚。他抬头看着太阳，视网膜上都存留下强烈的光点。

    他有种自己是刑满释放，时隔多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囚犯的感觉。

    他终于可以清清白白地暴露在阳光下，用自己的笔名写作，不用躲在别人的阴影里，做见不得光的影子写手。

    绿洲，这个笔名，连同这个人一起，从他的生命中剔除。

    听风就站在阳光下，他背后是葱茏的绿景，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让他整个人就像连根长出的，茂盛生长，充满生机的大树。

    梅子接了个电话，她低头莞尔，笑容甜蜜，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陆一凡。陆一凡听到电话那边是女声。

    “我女朋友......”

    “你去吧。”陆一凡很善解人意，“让唐洁看见我们一起，估计要误会了。”

    “那我先走了！”梅子走出门，对他挥手。

    陆一凡站在原地，那么一瞬间，他有种妄想，秦筝还会从后面搭上他的肩，缠着他一起去吃他们最爱吃的烤鱼。

    然而也只是妄想罢了。

    他想起那天看到的，秦筝和他女朋友。

    不属于你的人，最好忘记。

    听风为秦筝拉开车门，问候他：“工作还习惯吗？”

    秦筝笑着点头，摸出一根烟，也递给听风一根。

    陆一凡站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摸出一根烟来，他按下打火机。

    “嚓”火舌舔舐烟头。

    两支烟光点一亮，共赴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