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下过雨的黄昏，老旧的自建房墙角已经长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味道，像是潮湿地水果，落叶和微微馊掉的饭菜交杂在一起。

    他坐在矮小的床上，双脚交叉搭在床边的椅子上。侧着身子去摸床头的烟盒，从中摸出了一根烟，却皱了皱眉，发现连烟都潮了。

    但他还是摁着打火机点起了烟。一点微弱的火光仿佛揭开了狭窄屋子里蒙着的黑纱。男人隽秀白净的面庞在那一团火色里，奇异而艳丽。

    烟是细长的女士烟，不烈，反而有股子蜂蜜的甜味。每当他在小餐馆拿出这只红白色相间的烟盒后，总会被人笑话：你一个男的，怎么还抽这种烟呢？娘们唧唧的。

    他先是不紧不慢地吸上一口，然后说：这种烟好啊，上百块一盒呢。倒是你，便宜货少抽点吧，小心肺都烂掉。

    说着这话的同时，白雾般的烟圈从唇里缓缓吐出来，而他的神色温柔得仿佛在和情人唇齿厮磨。

    ……

    天色灰蒙。两排楼房中间的巷道里破败的路灯发出点点黄色光晕。

    哒哒哒的声音自远而近传进他的耳朵。

    脚步声被刻意放轻了，像是个女的。不过穿的不是高跟鞋。他百般聊赖，如此想着。

    可是不曾想，那道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前。随即一道轻轻的女声传进屋子里，“请问，有人在吗？”

    他起身，一手夹着烟，一手去拉小窗前的帘子。

    窗外隔着铁栏杆的，是个女学生。一头凌乱的马尾也掩不住眉目间的漂亮。只不过神色惶惶。

    “什么事？”

    女孩看见他，抓着书包肩带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听说，你这里有避孕药。”

    他一愣，又重新把烟叼上了，含糊道：“有，你几岁了？”

    “我想要一盒......”

    “成年了吗？”

    他再次问，没听见回话。于是他抬起头，与女孩隔着一片铁栏杆对视着，女孩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片一片，棱角锋利。

    月亮穿过了厚厚的云层，没有了遮挡，给人间洒下了一片清辉。女孩站在月光下，眼里仿佛也盛着一弧月轮。

    “行。”他点头，没再问。转身去柜子里翻找。

    “给，”他将药盒从两根铁栏杆间递给女孩，“35块，事后72小时都有用，吃的越早越好。副作用说明书有，回去好好看。“

    女孩把钱放在窗口，把药一抽，就跑了。一声淡淡的“谢谢”逸散在空气里，像是幻觉。

    他把手伸出窗户去拿钱时，小臂触碰到了冰冷的铁栏杆。年代久远的栏杆生了红锈，丑陋的像个伤疤。

    药钱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他几乎可以想象刚刚的女孩用力的把它攥在手心中，竭力获取一些安全感的样子。

    数了数，一共五十块，零散的，由几张十块和五块组成。

    他一把坐回了床上，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又开始了吞云吐雾。

    烟撩到了手，他把烟往木头桌子上用力摁了摁，从嘴里吐出一句“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