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醒醒、醒醒！你到了。”

    被司机略显不耐的声音唤醒，艾泽猛然直起身子，迎接他的是一只不客气的、摊开的大手——他还没有付车钱。

    茫然地扶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四周尽是陌生的风景，街道整洁漂亮，却缺少一份熟悉的亲切感。

    这是一个艾泽从未到过的国家，甚至事先查地图时，都差点错过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小黑点。这里的官方语言是英文，定居人口却肤色各异，是个多元文化的移民国家。

    经济发达程度在世界名列前茅不说，这个国家最引以为傲的，其实是教育——或者说，是各类高等学府。

    而其中的佼佼者，便是柏赫明私立联校，即艾泽此行的目的地。

    作为一所声名远扬的私立学府，其涵盖了初级中学、高级中学、大学和研究院，除研究院之外的三个学部校区相连，占地面积极广，植被繁密，巴洛克式建筑巍峨耸立、蔚为壮观。

    据说这座学府的多数学生为贵族子弟，完全奉行精英教育；后来干脆另辟出一所贵族学园，只有全球最顶尖的贵族，才供得起如此高昂的学费。

    艾泽出身于很普通的家庭，头脑也与常人无异，按理说，是绝没有资格踏进柏赫明贵族学园的门槛的。

    然而，他现在就在这里……在柏赫明贵族学园的大门外。

    ＊＊＊

    “如你所见，贵族学园地处偏僻，有男、女校两个分部，几乎是完全独立于柏赫明本校的存在。”红木办公桌后，头发灰白的级主任推了推眼镜。“你虽然破例转学到这里，但必须遵守校规，不是交了学费就高枕无忧了。以一年为期限，如果四个学期的平均成绩达不到柏赫明的入学标准，依然会被劝退。我说得足够清楚吗？”

    艾泽眼中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忐忑不安地点头。

    诺曼先生怀疑地透过老花镜看他，显然对此没什么信心。

    “我没什么要说明的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一个识眼色的正常人，艾泽明白这是对方想要结束对话的信号，于是强迫自己将疑问吞进肚子，摇了摇头。

    “那么，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无论如何，祝你入学愉快。”

    “欢迎加入柏赫明。”

    ＊＊＊

    新学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中途进班的转学生引发了部分瞩目，但从各方面来说，艾泽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大家的好奇心也很快冲淡了。

    他今年刚满十六岁，顺理成章被编入了十年级，课业繁多，几乎是他故乡中学数量的二倍。

    虽然知道自己起步晚，要跟上大家可能比较吃力，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上午过去，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懂。

    向来奉行勤能补拙的他，曾经成绩在全校也算得上出列拔萃……然而到了这里，艾泽身上仅存的微弱光芒似乎也不值一提了。自信心严重受挫的他，已提早开始担忧自己会不会因此退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本以为周围都是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少爷，相处起来却发现他们与一般人也没什么不同。

    由于性格过于内向，艾泽在班上基本没什么说过话的人，倒是他的邻桌，在艾泽手忙脚乱地做数学笔记时，主动开腔：“喂，翻书别搞出那么大动静，吵死了！”

    艾泽吃了一惊，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停下动作。“对，对不起！”

    ——被人讨厌了。

    不过，我这么一副没用的样子，在旁人眼里肯定逊毙了……会遭到嫌弃也是理所当然吧。

    于是剩下的十几分钟，他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座位上，因为什么也听不懂，看上去呆头呆脑、无所适从，邻桌不禁又蹙起眉。

    好容易捱到下课，艾泽愁眉苦脸地盯着一片空白的课本，忽然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脸飞到桌面上，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低头一看，整洁的书页，规矩的字迹……这是，数学笔记？

    “要抄就快点。下节课是社会学，无聊得要死，我还要写刚留的作业。”

    艾泽愣了一下，缓缓抬头，正迎上邻桌那双圆圆的猫眼，色泽有微妙的差别——左眼的绿要更浅淡一些。

    宥连西抱着胳膊，眉目间的神情很不耐烦。

    他身材纤细，面庞白皙俊秀，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或许是这个缘故，即便他凶巴巴的，也难以让人心生恶感。

    这个人……其实是想要帮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