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博物馆修建在陡峭的半山腰上，毗邻谢夫伯尔格，规模比纪录片里呈现得要小很多，与其说是博物馆，更像是个缩小版的石造城堡，新异站在金紧闭的大门前，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卡尼曼抬起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幽幽地说道：“他们十点才开馆，我们来早了。”

    太阳已经爬到了天边，阳光从树林间斜射出来，懒洋洋地洒在两个男人身上。圣莫里茨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浮絮，不像塞宾斯天气，总是细雨连绵，多云阴霾，惹人忧郁。

    新异摊开手，任凭斑驳的光影在他掌心晃动。卡尼曼靠在墙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始建于1908年的塞根蒂尼博物馆前前后后来过很多游客，其中就有查尔斯，他每年带着卡尼曼来圣莫里茨，都会专门去这个博物馆待两个小时。

    父子二人坐在三联画跟前，欣赏着乔治凡·塞根蒂尼晚年的杰作，那个时候卡尼曼就像当下的新异一样，不懂查尔斯在想什么。

    “我的父亲告诉我，”卡尼曼握住新异的手，光影立刻爬到了他的手上，“生命的意义，隐藏在艺术之中。”男人看到新异的无所适从，轻轻地松开了手，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似乎天生没有艺术细胞。”

    博物馆的门打开了，太阳当空，温度上升，天气热了起来。卡尼曼脱下大衣搭在臂弯上，垂着头整理好情绪，面无表情地对杵在原地的新异说道：“我们进去吧。”

    “怎么样？”圆顶室内，卡尼曼指着墙上的“自然”、“生命”、“死亡”三幅画，问身边的新异，“看出什么了吗？”

    卡尼曼说自己不懂艺术或许是谦辞，毕竟他再愚钝，也受过相关熏陶，但新异直接没有艺术的概念，他装模作样地跟着看了半天，临到卡尼曼发问，他绞尽脑汁，也只能咂舌出：“画得真好啊！”五个字。

    “确实画得不错……”卡尼曼接着新异的话说了下去，“看着这三幅画，感受如何？”

    “……平静吧。”新异犹豫地说道。他能看得出画上的内容，能分辨出复杂的色块，但说到感受，他只能勉强从色调中看出“平静”这个结论。

    “平静？”卡尼曼侧过身体看向新异，神情有些异样，“你知道吗，曾经有个人也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先生的父亲吗？”

    “不是。查尔斯一生都没领会到平静这个词，他在咽气前一刻，血液都是沸腾的，”卡尼曼像是想到什么笑话似的突兀地笑了出来，只是这个笑容略带寒意，“和你说出同样感受的是个女人。”

    “您的母亲？”新异恍然想起，他从未听到卡尼曼提及他的母亲。

    卡尼曼摇了摇头：“我没有母亲。”

    “怎么可能……”新异说到一半就及时闭嘴了，即使科技发达，缓解了女性分娩的痛苦，但并没有改变她们孕育后代有生命危险的前提。而卡尼曼和他的母亲也许就是这么不幸，以命换命。

    “不过我倒是有个姑姑，”卡尼曼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她嫁人之后我们也很少见面了，运气好的话，到了查尔斯忌日那天，我们能在在墓园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