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加菲尔德城堡的气氛活跃了许多，新异是卡尼曼带回来的一尾活鱼，给庄园这汪死水注入了生机。

    在庄园里工作的每个人表情仍和以前一样无趣，但是各个角落里都有他们的窃窃私语。女仆们讨论他的肤色血统，八卦他的双性身份，而禁止进入客房的男仆们则打赌卡尼曼什么会对他腻味。

    仆人们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敢对卡尼曼名义上的客人津津乐道，是因为管家忙于照顾客人，一时间疏于对他们的管理，而他们的主人卡尼曼已经离开塞宾斯半个月了。

    奥尔德里奇区的代理人给卡尼曼的助理打了电话，说是公司出了点问题，希望卡尼曼尽快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卡尼曼现在应该住在波特公馆，那也是他的置业之一。

    为了防止伤口感染或者发炎，新异吃了整整一周流食，他受伤部位敏感，走路姿势自然跟着奇怪，为了避免被人笑话，直到身体完全痊愈，新异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房里。

    “巴顿爷爷，”大风灌进了客房，扬起了新异的头发，鼓胀起来的睡衣衬得他显得更加孱弱，他怯怯地回头看向管家，惴惴不安地问道，“您看见卡尼曼先生了吗？”

    “卡尼曼先生最近事务较为繁忙，近期都不会回庄园来，”管家走到新异身边，“咔”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再回头时已经带上了笑容，“倒是新异先生，您休憩已久，还没逛过庄园吧？”

    不远处的树林左右摆动，凋零发黄的树叶宛如飞鸟，时而悠然上天，倏地无风落地，新异按下鼓鼓囊囊的睡衣，收回放在窗外的目光，对着管家点了点头。没有人大肆宣扬，然而庄园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新异的存在，卡尼曼也没下对新异下过禁足令，想必也不介意新异游览他的庄园。于是巴顿提议，等新异吃过中午饭，由他这位管家作陪，两人在庄园里走走。

    和城堡里的压抑肃穆不同，庄园的设计尽管庄重，却是活泼的，城堡的墙面上攀满了爬山虎，翠绿的草地被园丁们修剪得很规整，白蓝相间绣球铺满了所有的墙角，蔷薇藤挂满了围墙，野蔷薇的馨香飘散在空气里，似有似无，沁人心脾。

    “这是花房，”管家领新异走进了玻璃温室。

    展现在新异面前的花房更像是片小型森林，里面有蜻蜓有飞鸟，甚至还有趴在枯枝上的变色龙。新异跟着一棵棕榈树的树身缓缓抬头然后，看到房顶上镶了金边的透明玻璃。

    再低下头时，新异就看到摆在花房中央的钢琴。漆黑古朴的琴身被打理很整洁，它静静伫立在这里，同这个房间里的生灵度过了日日夜夜。黑白琴键在花房的日照灯下闪着光，仿佛只要人的手一放上去，就能自然而然地弹出隽永的乐章。

    “这是先父的习惯……”卡尼曼的声音突然花房入口的小径传来，须臾之后，男人深邃的面孔出现在新异面前，他森冷的眼神瞥过欲言又止的管家，凛然道，“巴顿，你去忙吧。”

    梅雨季过去，在水里泡了半个月的生物仿佛又活了过来。外面的蝉鸣声鼓噪得吓人，在花房里筑巢的夜莺被吓到了，扇动着翅膀在空中来回盘旋，管家叹了口气，沉默地告退了。

    “卡尼曼先生，您回来了。”新异不小心瞟到了男人的西装裤，裆部的位置鼓鼓囊囊的，里面的的家伙堪称凶器，那天的记忆混合着疼痛翻涌上来，心有余悸的新异倒退了一步，靠在了钢琴上。

    居高临下的卡尼曼睨了新异一眼，脱下身上的西装塞到新异的怀里，他一言不发地坐到软皮凳上，将翻开的五线谱支起来后，男人颀长的手指随着他目光的移动在黑白键上飞快地舞动，如同轻快跳跃的芭蕾少女。

    怀抱着西服的新异鼻尖都是卡尼曼的味道，他有些害怕，却又克制不住对音乐的好奇，不知不觉就凑到了卡尼曼侧面。曼妙的音符从这架笨重的三角钢琴里蹦出来，包裹了沉醉其中的新异。

    巴赫的G大调，浪漫典雅。

    尾音还在空气中震荡，卡尼曼已经松开了他按下琴键的手指，他转过头看着新异，面无表情地说道：“把衣服给我。”

    还没回神的新异突然听到卡尼曼说话，下意识地转过头，他们靠得太近，鼻尖不小心摩擦了一下。

    “对不起，卡尼曼先生，”新异急忙往后退，同时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好听吗？”卡尼曼转移了话题。

    “好听！”新异点点头，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里面盛满了对卡尼曼的崇拜和赞许，“卡尼曼先生真厉害。”

    “那你能过来一下吗？”卡尼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臭了，他指了指新异怀里的衣服，慢吞吞地说道，“我的衣服还在你那儿。”

    新异往前跨了两步，把衣服递到卡尼曼面前，新异的学习速度很快，他低头和弯腰的弧度和女仆们做的丝毫不差。

    “抬起头来，”卡尼曼接过衣服，脸色越发不堪，他不悦地提醒道，“你要记住，你不是仆人，而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不需要对我卑躬屈膝。”

    新异仍然不敢抬头，他嗫嚅地解释：“可是我是您买来的……”

    “哼……因为我买了你，”卡尼曼觑了新异一眼，“所以你才那么听话？”

    新异有些讶异：“难道不是吗？”

    卡尼曼气笑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新异内心升腾起不妙的预感，然而他还是本能地回答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因为我的朋友告诉我……”

    “好吧，我知道了，”卡尼曼站起身来，将衣服搭在肘弯处，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新异的话，“那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今晚我会过来，”

    尽管新异没有直视过卡尼曼的巨物，但想来肯定是无比狰狞的。新异的脸在听到卡尼曼说“今晚会过来的”的瞬间就皱成了个苦瓜，他总算是明白他那不妙的预感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