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星坠落
Y先生所做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点把余泽吓到了。 在请方照临帮忙找一下Y先生的时候，余泽其实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对于病毒和时间线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异同点感到了迷惑，于是决心问个究竟。 但是……但是他没想到Y先生会一下子告诉他这么多啊！ 这让余泽有一些困惑了，他有点茫然地问：“既然您已经把这个谎言延续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突然告诉了我？” 即便余泽加入特局这么久以来，他其实也没有真正怀疑过病毒是真是假。因为他自己就生存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在这个环境里，Y先生营造的谎言，令所有人深信不疑。 可是就只是昆泰研究所这一个病毒，就好像把一切都改变了。 Y先生凝视着他，问：“收藏柜APP上的格子，只剩下三个了。” 是吗？ 余泽下意识回忆了一下。 是的，只剩三个了。 一共二十个格子，而他现在已经经历了十七个特异事件了。 他隐隐意识到一些问题，于是脸色顿时就变了，他问：“如果格子满了……会怎么样？” Y先生并没有说会怎么样，他只是说：“你需要在格子满之前，凑齐时间管理局建立的条件。” “什么……？”余泽顿时就震惊了。 他连时间管理局怎么建立都不知道，怎么凑啊？？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Y先生却不管，他看着余泽，平静地说：“当然，你现在已经凑得差不多了。” 余泽：“……” 他嘴角一抽，心想，是吗？他怎么不知道？ Y先生说：“我不能告诉你那么多。” 听到这熟悉的话，余泽突然觉得有点无语。 您都告诉我那么多了，就不能再告诉我一点儿？ 他现在算是知道Y先生为什么一直那么神神秘秘的了。Y先生所建立的这个特局，是注定覆灭的，甚至于在Y先生建立起特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一点。 甚至于，他可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哪些人会死，哪些人会活。 可是，即便Y先生是时间管理局的职员，知晓过去现在未来，也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随意地改变命运。甚至于，他有着比普通人更多的限制。 一旦着手改变命运，就可能给时间线带来更大的异动。 虽然说起来在节点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时间线的诞生，好像是保留了希望，但是显然，选择也有好有坏，不尽相同。 想着，余泽就有些敬佩Y先生坚定的意志与强大的能力。 他所面对的不仅仅只是这个地球的命运，而几乎是所有时间管理局所涉及到的时间线。这种压力余泽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 更何况，他还需要处理那么多的时间线入侵，也就是特异事件。不仅仅只是现在，还有过去以及未来的地球，恐怕都需要他出力，也难怪他如此的神出鬼没。 Y先生并没有理会余泽脸上的表情如何，他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内容：“这一次时间线的变动，可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余泽认真听着。 “地球将面临着其他时间线的入侵。非常非常多的时间的幽灵以及仍旧存在的时间线。”Y先生的语气依旧平淡，即便他说出来的内容近乎一个恐怖故事，“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这个时候，余泽颇有一些茫然。 他想，那怎么办？ 靠着现在残破不堪的特局？靠着刚刚经历了整个世界近乎覆灭的地球？还是靠着那鬼影子也没有的，来自未来的时间管理局？ Y先生说：“我们唯一的选择，是唤醒世界意识。” 他正说着，突然侧头看向了窗外。 余泽也下意识跟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了窗外。 窗外，乌云围绕。冬日铁灰色的天空，狂风席卷着厚厚的、阴森森的云层，能让人想见街道上幽暗、冰冷的氛围。这是一个毫无希望的、倦怠的傍晚。 这是一个末日之后的傍晚。 尽管很多国家、机构在异动发生的第一时刻就开始了救援工作，但是说实话，很多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覆灭的发生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这才仅仅只是第一批。 就在余泽因为那阴暗的天空，想起现在冰冷的现实的时候，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天空，在某一个时刻，陡然发生了改变。 有一颗颗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突然划过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一颗又一颗，仿佛射穿了云层，如同子弹一般降临在这个濒临破碎的世界。 慢慢地，仿佛整个天空都已经被那些密密麻麻的流星占据。天色渐渐昏暗，于是流星就仿佛成了人类的星空，人类的照明工具。 一颗又一颗。 灿烂地、张扬地、不顾一切地，划过了地球的天空。 然后悄无声息地坠落。坠落在地上，房子里，监狱里，坟墓里，山脉里，草原里；高楼大厦、散乱村落、沙漠旷野、雪山之巅、茂密森林、深蓝海洋。坠落……坠落！ 凡有人类之所，皆有流星坠落。 Y先生轻声地说：“他们来了。” 余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都……都是？！” Y先生轻笑了一声，在这样的局面之前，他居然还保持着脸色的平静，甚至嘴边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说：“是的，全部都是。” 余泽张大了嘴巴，然后沮丧地闭上。 他想，真他妈多啊。 是啊，无边无际的流星，几乎覆盖了他们所面对的整面天空，然后如同倾盆大雨，坠落在地球的每一寸土地上，甚至遮蔽了人类的视野。 有那么一瞬间，余泽觉得，整座城市都被那亮白色的光线所覆盖。 无声的坠落。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陨石，那不过是时间的幽灵，跨越了漫长而广袤的时间长河，降落在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宇宙终究只是这个宇宙，而生灵们却生活在不同的维度之中，从生到死，永不相见。 而现在，时间的幽灵们，或许完成了一件壮举。他们居然完成了不同的时间线的跨越，并且，降落于地球。 这实在是令人震撼，是不是？ 尽管，除了美丽，他们还带来了危险。 余泽只觉得自己的胃里降落了一块千钧重的石头，坠得他难受。 他喃喃说：“可是，这么多……我们能怎么办呢？即便唤醒了世界意识……” Y先生摇摇头，他并没有解释太多，转而说：“现在，你首先要做一件事情。” 余泽这个时候有些六神无主。任谁看了外面那千万流星坠落的场景，都会一时间不知所措。而Y先生的指示让他立刻找到了一个方向。 “什么事情？” Y先生说：“去找个地方睡一觉。” 余泽茫然地张了张嘴：“……啊？！” Y先生笑起来，他说：“让命运来选择这最后一战的起点与战场吧。” 余泽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一个问题：“真的没有办法主动选择时间线吗？” 他做的梦，实际上像是一种预告，或者说时间线入侵的前置步骤。在时间线入侵地球之前，他先去那条时间线收集一些信息。 但是问题在于，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去哪一条时间线。如果是一些本来没打算入侵的时间线，他去到那边，反而还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为地球带来了不必要的风险。 他的那些梦境，他所穿越的时间线，就真的只能随机吗？ Y先生说：“是的。” “为什么？” Y先生沉默片刻，然后说：“因为，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深深地看了余泽一眼，“世界意识才有。” 余泽这一次真的困惑了，他刚想提问，Y先生已经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笑着对他说：“该踏上旅程了，局长。” 余泽：“……” 您能别叫我局长吗？瘆得慌。 他硬是被Y先生给推出去了。 外面的走廊空荡荡，悄无声息。余泽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觉得有点头痛。 然后他就随便找了一个空房间，打算去执行Y先生的嘱咐，去做梦。 他打开了收藏柜的APP，多少有些紧张，连连念叨了好几句，还临时抱佛脚地去微博上转发了几张象征好运的图片。 这个时候，他发现微博首页空空荡荡，似乎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更新过了。 余泽怔了怔，在这一刻，切实地感受到了之前那近乎末日一样的场景所带来的……覆灭。 他感受到一阵苦涩，难过得要命，花费了许久时间才平静下来，又给家人朋友打电话，问平安，又去和方照临说一声他现在的情况。 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慢慢静下心，酝酿睡意。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与Y先生的交谈所涉及到的内容太多了，以至于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世界意识……是什么？ Y先生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个概念的实际含义，不知道是忘了说还是故意卖关子——老实说，余泽觉得是后者。 Y先生说现在还没有世界意识，但是有了世界意识之后，他们反而可以解决现在的困境了，那么世界意识究竟是什么？有什么用？ 而且，Y先生说他回到过去，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地球衍生出世界意识……他需要怎么做？衍生出来了，和现在会有什么不同吗？ 余泽不由得默默吐槽自己垃圾的记忆力，居然完全忘记了去问这个重要的问题。 好吧，他其实还有不少问题没问。 比如，Y先生究竟是谁？他在时间管理局中是什么地位？ 他知道太多东西了，甚至连最初者的去向都知道。时间管理局覆灭之后，Y先生是唯一的幸存者，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引起余泽的怀疑。 Y先生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甚至于…… 他可能就是那个最初者？ 等等，那不就意味着，他就是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余泽？ 余泽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Y先生和自己的差别还是太大了，他有点无法想象，自己得经过怎样一番人生体验，才能变成Y先生那个样子。 此外，他其实也很想知道，未来他的家人、朋友……还有恋人，呃，恋人们，都怎么样了。 希望Y先生会知道，并且，有兴趣为他解答。 余泽在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非常理智地收起自己心中的好奇心，继续放空思绪。 他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大概过了十分钟，余泽眼前一黑，再一次进入收藏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