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停停停！！”

    蕴含着异国腔调的声音打断了回荡在音乐教室内的悠扬旋律，行云流水的乐章戛然而止，一切又回归到了平静。

    宋执清瘦的两颊微微下陷，面含着些许倦意，对于教授一次次的喊停愈发感到胸口沉闷，拿着琴弓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分。

    “宋，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威弗列德教授脸上浅淡的纹路因不满的情绪全都清晰地刻画在脸上，一双澄澈亮丽的蓝眸也因此黯淡了下来。他语气里的疲惫丝毫不逊色于宋执脸上的倦意，他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他这一年来最中意的一位学生，可是最近几天的演奏着实令他失望。

    乐曲的流畅度虽然完全不成问题，但是演奏间总是会微妙的掺杂进一丝诡异的变调，明明以宋执的水平，这种低级错误是不应该存在的。

    “对不起教授，我能再来一遍吗？”

    威弗列德摇了摇头，几遍下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他基本笃定就算宋执再来几遍也并不会恢复到以往的水平。他看着面色不佳的宋执轻叹了一声，“或许你需要休息，今天还是到这里吧。”

    宋执连忙叫住往外走的威弗列德，“教授，没关系的，我可以继续。”

    威弗列德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臂，语气温和地说道：“别再勉强自己了，现在我不想听到你的琴声。”

    教室内很快又变成了宋执一个人，他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小提琴，连叹息的力气都无法使出来。

    ?

    宋执背着自己的琴盒步伐虚飘地走在长廊中央，他看着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算不上有多长，却让他走得格外辛苦，气息也稍有些紊乱的迹象。

    胸口涌出的闷重感与失落感仿佛数千根rou眼看不到的细针，狠狠戳在他的身上，浑身泛着不适。

    他一路走到长廊的尽头，在即将抵达楼梯口的时候，一旁的教室传来一阵与他方才练习的同一章乐曲的旋律，只是演奏的乐器并不是小提琴。

    那道声音被音乐教室的隔音墙挡在里面，只传出些许微弱的声响，但也足以让宋执听清旋律中所蕴含的无限柔情。

    舒伯特这曲向爱人传递情意的小夜曲，在钢琴声中演绎着爱人间的漫漫缠绵，仿佛身临在那幽静的林间，皎月映下柔和的光辉，他在向他心爱的姑娘在诉说着自己的爱语，用那袅袅歌声感动着她的心。

    同样的旋律，他却已经演奏不出这股柔情，他失去了他的姑娘。

    琴声的尾音落下，伫立在门前许久的宋执依旧陷在余韵中。他在唇边轻漾着一抹笑意，侧身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探望。然而在看清演奏者的模样时，他的眉毛霎时间拧成一团，心里的情绪突变得格外复杂。

    ……

    回到家中的宋执还未来得及放下琴盒，便看到客厅散落一地的零碎纸张，一旁还有些许碎掉的白瓷碎片。他的双眼瞳眸骤然剧烈收缩，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里，穿着鞋子就跑了过去。

    他巡视了一周，最终在沙发的一角寻到了那抹蜷缩起来的身影，见到她平安无事时，双腿顿时脱力跌坐到了沙发上，用双手捂住了那双还溢着惊恐的瞳眸，手心里冒出的细密汗水悉数沾染到了他的脸上。

    方筠察觉到身边坐下人时抬起了头，似乎已经习惯在这样的场景下迎接他回家，缓缓地将头倚靠到他的肩膀上，温声淡然的张开了双唇，“你回来了。”

    宋执沉默了片刻，静静地将自己脸上的双手移开，瞥了一眼桌上的药瓶和剩下半杯的水。他的眸底仿佛一池从未掠过丝缕微风的秋水，一片死寂。

    “那个孩子登上了杂志封面。”

    宋执没有出声，安静地听她往下说。

    “一家小杂志社罢了……”方筠不屑地冷笑一声，话语间的轻蔑毫不掩饰，但下一刻却又惊恐不安地揉和进颤抖，“明明就是个庸才却还敢大夸其词……明明是个庸才……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吗？”

    宋执配合着她扯动着自己的嘴角，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尽量显得粲然一些，“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令你失望。”

    得到肯定答复的方筠顿感安心，凝结在脸上的愁云慢慢消散，“只要你赢下帕尔曼大赛，你就是国内最优秀的青年小提琴手了，他的儿子就永远都比不上你了。”

    宋执轻轻恩了一声做了应答，听着她在一旁轻声呢喃，等待着她的精神情绪都恢复到正常。

    “你是我的骄傲，阿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