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蜃龙（是男配是男配

    蜃龙的语气轻佻而漫不经心，可是曼殊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感受到了来自魔物的狂暴杀意。

    他可以感觉到蜃龙呼吸之间喷吐在他身上的灼热腥风，对方的獠牙正搁在他的颈间。一旦蜃龙不满意曼殊的回答，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合拢这满口利齿，彻底断绝曼殊的生机。

    他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他必须慎重。

    “我……我见到了蜃妖。”他嗓音干涩，顶着蜃龙的杀意艰难地回答，“蜃妖辰璇。”

    “我娘？”蜃龙的杀意稍稍退却了一点，但他依旧没有放过曼殊的意思，“你怎么会见到我娘？”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曼殊敏锐地听见了利爪摩擦石块的声音。

    “前辈被斩断双足，无法化形和移动，囚禁在欲魔魔宫的一个小房间中。”曼殊答道，“那里引流了来自长阴山的活水，辰璇前辈靠蜃景藏匿其中，欲魔那边似乎没人记得她了。”

    “那你又是怎么进入那个房间的？”蜃龙紧张起来，逼问道。

    “我是……我是被欲魔抓到的小妖，专司用具的清洁。”曼殊很想偏头避开蜃龙的獠牙，可他不敢，“那房间有活水，用具清理都在那里进行。我能看破蜃景，全赖前辈给我的明珠。”

    “那倒是了。”巨龙在他身上缓缓嗅闻，“你身上这一口蜃气，确实是我娘吐的。既然是娘介绍你过来的……”砭骨的杀意渐渐退去，雾气消散，曼殊终于有机会一窥那闻名天下的幻色魔龙的全貌。

    蜃龙太大了，曼殊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些手掌大小的鳞片。即使是堕了魔，他依旧是一身不染尘埃的雪白，只是那鳞片的边缘长出了细细的红边，看起来像是鳞片缝隙间凝固了血迹。随着他的动作，带着金属色泽的七色虹彩在他的鳞片上滑过，带着梦幻般的美感。

    ——却也是最隐蔽的杀机。

    蜃龙一对青色的眼睛早在入魔的时候就变成了赤色的竖瞳，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曼殊看。他不紧不慢地将曼殊环绕起来，将脑袋搁在曼殊的腿边。曼殊坐在地上，只能看见他的一只硕大龙眼。

    他注意到蜃龙似乎没有前爪。

    “你这一路过来，很辛苦啊。”蜃龙看了看他的腿间，意味深长，“吃了不少苦。”

    “你肯付这样的代价来找我，肯定不只是帮我娘来看看我那么简单。”他笃定道，“说吧，什么事。”

    “但事先说好，我还在养伤，不会踏出这座岛一步。”

    “我此行是来问问龙君……”

    “我不是龙君了，唤我魔龙便是。”辰温似乎很执着于这个称呼。

    “……问问魔龙前辈，有没有办法营救被困在魔界深渊的长庚星君。”曼殊唯一的筹码是与蜃妖辰璇的交情，这个辰温已经知晓了，他干脆利落地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谁？长庚？”蜃龙哈了一声，“你要我救他？”

    蜃龙抬起身体，给曼殊展示自己的肚腹：“他砍的，你要我救他？”

    真龙有四爪，下颌生明珠。可是蜃龙的两只前爪都被齐根砍下，只剩两个短短的rou茬，刚刚他趴在曼殊旁边，曼殊还以为他是天生前爪有损。除却前爪的缺损外，一条长长的疤痕从他的下颌一路劈砍至肚腹，他下颌的明珠散发着不祥的血光，上面也有一道裂痕，正正将珠子一分为二。

    “一千年前，仙魔大战时，我为魔界前锋，在仙门之外与仙界大军对垒，为首的正是长庚。”蜃龙沉声道，但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仇恨，“他斩去我的前爪，一刀劈裂我的龙珠，将我重创。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天空跌落，落到魔界的深渊里去。无数魔物闻风而来，想要分食我的血rou。”

    “我把它们全杀了，填在龙岛底下，充作恢复身体的养料。”他阴气森森地说道，曼殊立刻就想到了他渡过绳索时，那沼泽地一般黏腻的rou池。

    “现在，你来求我救他？”他转过头，赤红的竖瞳带着森寒。

    “可……可辰璇前辈言，他与你有恩。”曼殊结结巴巴地回答，“而且她告诉我，你受魔族胁迫才成为前锋，星君一刀斩落你，让你不再被迫与昔日同僚对垒，也不得罪魔族，这样不是……正好吗？”

    蜃龙大笑起来，长长的龙吻几乎要戳在曼殊身上：“哈！有意思！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雏儿，却这样通透，难怪我娘会喜欢你，给你明珠，还用蜃气帮你掩饰行踪。”

    他卷盘身体，将曼殊环绕在中间。“我在仙界时，交好的仙君仅一手之数，长庚便是其中之一。”

    “他这个人啊，看起来不近人情……”

    “……实际上比谁都敏锐。”曼殊低声道。

    蜃龙饶有兴致地侧过头，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你和他也是旧相识？”

    曼殊摇摇头：“星君于我有大恩，但星君不认识我。”

    “我不过是一个好运气生在仙界，成功化形的小小妖仙而已。”

    “那么你此行，就是为了报恩？”蜃龙眨眨眼。

    “不错。”曼殊觉得自己心里还含着些别的什么东西，但那感觉一闪即逝，说不出口。

    “是嘛……但是仙界中人说的话……”他情绪突变，龇出獠牙，眼神凶狠，“我一个音节都不信。”

    四周的天象随着蜃龙情绪的变化骤然改变，温暖的感觉瞬间消失，湿冷的浓雾弥漫，砭骨的寒意覆盖曼殊周身。他在冷雾里瑟瑟发抖，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除非你展示给我看。”蜃龙的身形消失在浓雾当中，四面八方传来他嘶哑的声音。

    “怎么……怎么展示？”曼殊打着颤，问道。

    蜃龙没有再回答，他忽然感觉地面晃动起来，鼻尖传来一股阳光与麦秆混合的清香。

    ——他变成了一株青涩的曼殊花，躺在仙娥的篮子里，仙娥轻声哼着歌谣，麦秸编织的挎篮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福了福身。

    “见过长庚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