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腰间传来一阵剧痛，跟着周错整个人就天旋地转。周错在疼痛中睁开了眼，感觉背部一片冰凉。他摸了摸，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迷茫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撑起身来看，原来是他睡着睡着从床上滚下来了。

    周错自嘲的笑笑，撑起身想再次爬到床上，却发现裴宏才整个人占据了一张床，没有半分空余的地方容纳他，他尝试推了一下，发现睡熟的人一动不动，他不忍心吵醒对方，最后挨在床边蜷缩起身体躺在了地上。地上冰冰凉凉的，在这入秋的季节，睡在这温度的地上并不会好受，他强忍着冷意和不舒适感闭上眼睛，开始催眠起自己，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后来鼾声响起。

    这时，床上本来熟睡的人睁开了眼，他小心地歪过了身子，借着月光望了望床下的人，冷冷一笑。

    清晨的阳光伴着鸟鸣吵醒了寝室里的两个少年，床上的少年大吃一惊地坐起身，冲着床铺下面的少年喊：“阿错，你怎么跑地上去了？”

    周错睡了一夜的地板，身上酸痛得难受，听到裴宏才的话，不顾身体的僵硬坐起身来安抚裴宏才，“没事没事，是我昨夜睡着睡着自己翻身滚下来了，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好意思叫醒你，反正睡地上也是睡，不碍事的。”

    裴宏才下床扶起他，一脸愧疚，“我这几天有些忙，昨晚便睡得熟了些，你也是的，叫不醒我就把我推开挤上来不就行了。”

    周错摆了摆手，床也不敢坐了，赶紧说：“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了，这怎好意思再……再……何况你都累了，我真的不碍事。”

    裴宏才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再自揽责任上身，转而顺水推舟的说：“这样，那我一会儿请你吃早餐吧，反正今天星期天也没课，我带你出去吃。”

    周错受宠若惊，一直垂下的头抬了起来，他眼含泪花的看着裴宏才温柔善良的笑，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谢谢你。”

    裴宏才拍了拍周错的肩，说了句不用客气就自行先去洗漱了，等弄完出来，才换了周错进去。

    周错关上卫浴室的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滚落出来。他本以为自己在学校里是不会遇到能对他好的人了，没想到，裴宏才是这么好的人，带他回来，给他衣服穿，还让他住一晚，现在又要请他吃早餐，裴宏才成了他心中闪耀的光。

    他怕裴宏才等得急了，赶紧收敛好情绪擦干了眼泪，他来到洗手池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浓眉凌乱，眼睛红肿成了一对核桃眼，脸上是昨晚睡了一夜的地板而泛起的青白，精神看起来有点疲惫。本来他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如今更加难看了。他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手的清水扑到脸上搓了两下，感觉到精神了些，又接新的清水继续清洗脸上，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

    周错怔了怔，转头看向门，他抹了抹脸，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走过去拉开门，没了阻挡，美妙的琴音声清晰入耳，接着，他看到了坐在窗台下的裴宏才。

    少年的背影是纤瘦挺拔的，带着自信，带着从容，沐浴在那晨光下，显的不可亵渎，时而抬起落下的手掌白皙得近乎透明，手指摁在那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就是妙不可言的琴声传出，汇成一种敲击心脏的旋律。少年仿佛也融入进了这旋律中，身体摆动的动作与音乐协调成一，不分彼此。

    昨夜他来的匆忙，也不敢四处乱看，却不知原来那窗台下居然置放着一台立式钢琴，他本来是不懂这个叫什么，还是到了学校上音乐课的时候老师曾用过，顺道也介绍了一下。

    与音乐课的感受不同，周错听着裴宏才弹奏的钢琴声，不知怎地心里的酸楚突然就涌了上来，明明音乐是动听的，但是听着他就会涌上一种伤感。

    裴宏才停了手，音乐戛然一止，周错惊醒过来，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裴宏才，连忙出声说道：“对不起，我听到有钢琴声就有些好奇，所以才出来看了一下，打扰到你了，我很抱歉。”

    裴宏才没有理睬他，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整个人向着窗外探出了半个身子。周错以为他是想不开了，大喊着不要冲过去抱住他的腰，被抱住的裴宏才身体僵硬了一下，以手肘顶开了周错，转过身看向周错。

    裴宏才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的说：“你干什么？”

    周错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这时方才看见了裴宏才手中正躺着一只翠绿鸟儿，鸟儿扑棱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周错恍然大悟。

    他脸红了一红，对自己的莽撞感到尴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不知道……”

    裴宏才没理会他的道歉，自顾自地举起手中的鸟儿用充满爱怜口吻的说：“我们寝室的窗户经常有笨鸟撞伤，前两天才救下一只，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了。”

    周错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裴宏才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鸟儿身上，完全没注意他，他心中略感失落，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的笑了笑，只是那憨厚的笑，看起来有些苦涩。

    裴宏才捧着手中的小鸟来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不少的救治药品，看样子是要为那只小鸟治疗一下，他看都没看身后还呆呆站着的周错。

    与前面差别待遇的情景让周错略感手足无措，他呆站了半天，最终垂着头回到卫浴室，等他收拾完失落的心情和洗漱结束再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裴宏才站在窗边捧着小鸟放飞的一幕。

    看到裴宏才温柔的笑容，周错醒悟了一些什么。

    比给予他的笑容，此时此刻的裴宏才明显真诚许多，他羡慕起那只小鸟，不由得痴痴傻傻的看向窗外小鸟飞向的天空。

    裴宏才转过身，看到发怔的周错才恍然想起寝室里还有个人的事，想到自己刚刚的冷落，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笑容，朗声喊了一声周错，竟是走到周错面前拉起周错的手一脸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刚刚忽视了你，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别怪我，实在是我很喜欢小动物，何况还是受伤的小动物，我于心不忍，脑子里就只想着救它们了。”

    周错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脸上红了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裴宏才仍旧紧紧抓着，他不再挣脱，嗫嚅的说：“看出来了，你非常喜欢动物。”

    “是的，我家里养了一只狗和一只猫，我对它们感情挺深的，可能爱乌及乌吧，我遇到小动物就不忍心见到它们受到任何伤害。”

    青春洋溢的少年说着这样的一番话，乌黑的眼睛直视着他，说话的内容明明应是感动的，可周错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心中却莫名的冷了冷，他只当是错觉，垂眼看到自己的手还被裴宏才拉着，心中另外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