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往事（一）

    周旖早上过来接狗，于清衣着整齐地从厨房走出来招呼她吃早饭。

    周旖眼看半天不见这家里又是狗笼子又是狗食盆的，到卧室里把被窝里的秦北呈抠出来：“你真要养啊！”

    她还以为秦北呈就是想留着狗玩几天。

    秦北呈昨天一天被秦小清激起了与同类斗其乐无穷的斗志，说什么也不肯放秦小清走。

    周旖趁着跟他拌嘴的功夫把秦北呈的卧室用眼神扫了一遍，她昨天有一个疑影儿，但是想了好几遍都觉得过于荒谬了。

    今天过来一看，秦北呈家被于清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可疑的样子。

    周旖于是放心了，顺手扒拉了一下秦北呈：“你这狗取名了吗？”

    “秦比格。”于清立马抢答。

    林北这边的习惯是早餐以清淡为主，早点往往就是些清粥小菜。

    但秦北呈的菜谱用一个字就能概括——rou。

    rou，必须吃rou，大块的rou。

    所以于清已经习惯早上就开始大油大腻了。

    秦北呈叼着一块红烧牛腩盘算心里的事。

    周旖咽下嘴里的粥说：“佳佳快出来了。”

    秦北呈笑了一声：“看样子佳佳meimei在里面改造得不错啊，这么快就能放风了。”

    赵佳佳是真·周旖男朋友，从小跟周旖一样是个学习成绩不上不下的班级透明人，也就比秦北呈和章蓓蓓这种学渣强一百多倍吧。

    结果透明人赵佳佳在高考的时候凭身体素质爆了一把，走国防生的渠道上了以他的成绩考不上的大学。

    赵佳佳大一一整年的QQ签名都是“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秦北呈至今记得他那张臭嘚瑟的驴脸。

    念了自己高攀不上的大学，总是要还的。

    赵佳佳的专业是炸药工程，刚毕业就被让他当了四年国防生的祖国母亲扔到这深山里研究炸药了。

    炸药，不是指鞭炮里的炸药，而是指火箭里的炸药。

    说是研究炸药，实际上他这么个本科生只能当一个给中佬打下手的无情工具人，连研究炸药的大佬的面都见不着。

    对于佳佳meimei这种光荣入伍的行为，秦北呈戏称为“进去了。”

    但他没想到他的妹夫周旖周英雄能千里追爱一路跟着到林北市来。

    他们发小四人从小住在同一条胡同，拆迁这种事谁都跑不了，因此周旖也是个不愁吃穿的主儿。

    她大学读的师范，面对男友这种毕业即失联的行为，她心里埋藏了多年的支教梦又重燃了。

    什么千里追爱，别问，问就是一直想支教，问就是要燃烧有限的生命给祖国做贡献。

    周旖表示她去清河山支教的目的是实现人生价值，什么赵佳佳，谁是赵佳佳。

    真英雄周旖到了清河山只坚持了一周就被轮番性sao扰的当地人吓跑了。

    她选择跑到离清河山最近的林北市当一个老师，至于原因，反正跟赵佳佳无关。

    秦北呈叼着嘴里的rou应付道：“出来就出来呗，用不用给他订个蛋糕庆祝他重新做人啊。”

    周旖本来就是用这话来做铺垫的，也没接茬儿，又说：“蓓蓓好像过几天要回国。”

    于清觉得自己被嘴里的粥噎到了。

    秦小清闻着一屋子的rou味急得嗷嗷直叫，秦北呈在满室狗叫里“嗯”了一声。

    周旖生怕提起章蓓蓓会伤害秦北呈脆弱的处男之心，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殊不知现在秦北呈吓得连腿毛都竖起来了，和于清在一起之前他和周旖谈话从来没避讳过章蓓蓓，现在他都跟于清在一起了周旖又提章蓓蓓，于清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秦北呈rou眼可见地怂了下去。

    这个求生欲传达给周旖和于清的信号是一样的——秦北呈听到章蓓蓓的名字就又颓了。

    周旖硬着头皮，蓓蓓让她带的话她必须带到了：“她下周日回来，说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上次帮她出头。今天是周日，你正好有一周时间考虑。”

    秦北呈有些烦躁地说：“别请我吃饭，请我吃饭干什么，我们俩什么关系啊，用得着请我吃饭吗？”

    就因为这个请吃饭闹出来多少事。

    章蓓蓓其实已经请秦北呈吃过一次饭了，那个时候秦北呈刚出院，以为以后的人生都会跟以前一样，打打网球舔舔女神。

    但那一天是秦北呈的毁灭之日。

    网球队在秦北呈住院的时候就做出了开除他的决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等他出院了才告诉他。

    所以秦北呈坐在章蓓蓓对面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懵懵地跟章蓓蓓吃饭，他懵懵地听章蓓蓓说话。但反而是大脑退居二线仅靠直觉的秦北呈捋清楚了他跟章蓓蓓之间的关系。

    那就是两个人之间真没戏。

    尤其是他这次冲冠一怒为蓓蓓之后，更没戏了。

    不管是他还是章蓓蓓的心理都发生了变化。

    从前章蓓蓓对秦北呈好，章蓓蓓觉得是对发小理所应当的，秦北呈觉得是嘿嘿两人有戏。

    章蓓蓓对秦北呈不好，她觉得是暗示秦北呈不要有一些无谓地希望，秦北呈觉得女神对自己冷对别人更冷。

    蓓蓓就是没开恋爱的窍儿，等她开窍了跑不了还得在他身上开窍。

    现在章蓓蓓对秦北呈不好她会觉得这样不行秦北呈是被她连累才被网球队开除的，她对秦北呈好又觉得自己是因为于心有愧补偿得太过明显。

    而秦北呈看穿了章蓓蓓的于心有愧，他是那种挟恩要女孩子跟他在一起的人吗，他不是。

    总之，突然失去了事业和女神的秦狗，颓了。

    在事业和女神之后秦狗失去的第三样东西是腹肌。

    以前在网球队的时候队里有专门的营养师，吃什么不吃什么都被严格管控。而且自从他在外面偷吃了一根火腿肠尿检检出瘦rou精之后，秦狗觉得外面的食物都掺了耗子药。

    不用尿检的秦北呈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爱耗子药，耗子药使他快乐。

    既失去了人生追求又不会被生活逼迫的秦北呈就是一条咸鱼了。

    秦咸鱼每天躺在沙发上吃外卖、喝酒、看球赛、打游戏开语音和别人对喷。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沙发就是他的轮椅，就当他瘫痪了吧。

    章蓓蓓还试图救他，但当她从秦北呈家的茶几底下拉出来好几碗已经长毛了、还带着汤的方便面时她就崩溃了。

    那时候她们舞团来中国的交流已经结束了，她的休假也已经严重超标了。团里要排新剧，艺术总监的助理天天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于是她就给周旖打了电话，把秦北呈放在另外两个发小眼皮子底下她也能放松一点。

    然后她就毅然飞走了，没有人能耽误她追求她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