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第二天邵恒远走进学校时感受到了周围人奇怪的目光，像口香糖一样黏在他身上。这种感觉在他走进教室时达到了顶峰，他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这是一个很小的县城，什么新鲜事儿都能在一天内被传得满城风雨，邵恒远猜到八成是和黎轩有关，曾经一直害怕被戳破这个秘密的他，突然就不想再辩解什么了。

    ?昨天他去买药时被班里的几个同学看到了，他们中有个女生一直喜欢他，被大家怂恿着上去表白。哪想到邵恒远跑得太快，他们一路追到了黎轩家。其中有个男生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大家都因为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而兴奋不已，添油加醋地把它传遍了学校。

    ?同桌凑过来问邵恒远，你和黎轩是朋友吗？邵恒远摇了摇头，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随便一个动作都可以被歪曲解读。同桌后来信誓旦旦地对其他人说邵恒远承认自己是去嫖的，其他人问他买药怎么解释，他说可能是干得太激烈把人弄伤了。

    黎轩因为受伤请了两天的假没来学校，没想到一回去就被人追着问，邵恒远床上功夫是不是挺厉害的。黎轩瞬间瞪大了眼睛，问他们听谁说的。

    ?那群人就笑，说邵恒远亲口跟别人说的，大家都知道了，是你被他搞得太狠受了伤，连学校都没法来了。

    黎轩习惯了同学们对他的污蔑，他也从来都无力解释。但是他不敢相信，他信任的邵恒远居然也会这么说。他顿了顿，忍着内心的起伏问道：“他真这么说的？”

    一个女生插进话来：“我就坐他后面，他同桌问他，我亲眼看见他点头的。”黎轩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些人觉得他被戳破了真相所以窘迫，也不再逗他，闹哄哄散了。

    那天下午是学校大扫除，黎轩依旧被班长分配去搞一整片公共区域的卫生，他提着拖把往过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把拖把往旁边一立，靠着墙滑了下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这些年他受的屈辱太多了，身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践踏。他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忍过来的，可是他偏偏遇见了邵恒远。

    ?如果没有遇见这个人，他本来是可以忍受那些霸凌的。

    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出现了，让他觉得觉得有希望了，却又要把他重新踩进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恒远走过来，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点着了一根烟。

    ?黎轩突然觉得这烟味儿真呛人，好像除了邵恒远第一次去他家，他就没见过这人抽烟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所以才赌气地说自己不需要邵恒远的同情，才故意说出嘲讽的话激他。转身走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邵恒远好像一脚踹在了墙上。

    ?本来，他们就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那天放学前邵恒远找同学借了一把裁纸刀。

    龙哥还像往常一样跨坐在摩托上等他，猴三儿站在旁边，邵恒远握紧了口袋里的刀走过去，最后一刻却还是没拿出刀子，而是挥出拳头把猴三儿打翻在地。

    龙哥惊呼一声，大家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拉邵恒远，可这时候邵恒远已经打红了眼，力气大得吓人，他骑坐在猴三儿身上，一拳拳照着他脸上揍。

    周围的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开，邵恒远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猴三儿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

    “妈的你是疯了呀。”龙哥控制住邵恒远，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被邵恒远布满血丝的眼睛吓得不轻。

    猴三儿挣扎着坐起身：“你他妈就为了黎轩那个卖屁股的打我？你也跟他一样是个死同性恋？”

    邵恒远不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看得猴三儿心里发毛。

    龙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是因为黎轩？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带了我几个表兄弟过去让大家一起爽爽，拍个视频玩玩儿，结果那小子不配合，就给弄出血了呗。”猴三儿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卧槽你也太狠了，没看出你有这癖好啊。”旁边有人出声，显然是被猴三儿惊到了。

    龙哥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转向猴三儿：“我说过什么来着？别他妈玩儿过火了，你是牛逼上天了，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龙哥，那小子那么怂，之前他都是乖乖趴着给我干的，我哪知道他那么抵触拍视频，这不能是我的错吧。”猴三儿看着龙哥的脸色，还在找理由为自己辩解。

    “放屁，你他妈的，不知道拍视频会留证据的吗，跟你说了别给他反咬咱的机会，”龙哥明显是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心里非常不爽，“视频拿来，给我删掉。”

    猴三儿不情愿地嘟囔着把手机拿了出来，被龙哥一把抢走。打开相册，黎轩被侮辱的视频赫然在列，邵恒远咬紧牙关，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让自己失控。

    龙哥看也没看那个视频，直接点了删除，又把手机扔还给猴三儿：“事儿已经干了，这次放过你，你下次给我注意着点。”

    猴三儿也知道这时候得服软，赶紧认了个怂，邵恒远死死地捏住拳头，转身离开了。

    他怕自己再多呆一秒，都会忍不住对再次猴三儿动手了。

    邵恒远恍恍惚惚地走到了黎轩家，急切地拍了拍门，他觉得自己要是现在看不到黎轩一定会发疯。

    黎轩正在洗脸，打开门时还没来得及擦干，他看见邵恒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你怎么还来？”邵恒远走到他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安静地把他搂进怀里。

    ?邵恒远比他要高，黎轩侧过头靠在他肩膀上，两人静静地听着彼此胸膛里心脏撞击的的声音，就这样过了很久，黎轩颤抖的声音低低地传来：“邵恒远……别对我太好……我不值得……”

    ?邵恒远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如果我说我没有那么说过你，你信我吗？”黎轩缓缓点头：“我信你。”

    ?然后邵恒远低下头和他接吻，他的唇瓣是柔软的，是冰凉的，碰上去的瞬间黎轩怔了一下。他不会接吻，紧闭着牙关，只知道用嘴唇去感受邵恒远的嘴唇，不是蜻蜓点水，但也不热烈。

    ?邵恒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小小的满足，他至少还拥有了黎轩的一个“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