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的命很硬，你们要不起
陆江刚转身，就被叫住：“慢着！” 他回身，看着中年人，“有何指教？” “前些时日，你打伤了我俊儿，害他修为暴减，这笔账怎么算？” 陆江盯着眼前的中年人看了一会儿，“你是？” “玄天门门主，丛林。” 陆江笑了下，鄙视地瞟了一眼丛俊，“你想怎么算？” “你跟我打，打赢了就能走。” “你是长辈，跟我一个晚辈打？”陆江觉得这人的脸皮怎么跟万怀的一样厚。 丛林却道：“你都能以大欺小，我为何不能跟你打？” “……”好有道理，陆江道：“但我不想跟你打。” 丛林挑衅道：“怕了？” 陆江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打。” “那你今天恐怕走不了了。”丛林一招手，弟子们一窝蜂似的围上来。 他们人少，陆江还受了伤，带着师弟们突围恐有损伤，于是道：“行，打伤了你别哭。” “黄口小儿！” 修仙之人打架，无非就是拼修为深厚，拼灵器等级，再就是灵器与人的贴合度。陆江无法跟对方拼修为，丛林比他要大二十几岁，修为当然比他高很多，但灵器却不如陆江，因此陆江就一刀接一刀地砍对方，完全不给对方拼修为的机会。 一番缠斗下来，双方均有负伤，再加上之前收拾狼群，陆江的伤还要重些，但他咬着牙坚持，浑身疼痛，口吐鲜血，他却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三百回合。反倒是丛林那边，气息越来越不稳，开始他只当陆江是小毛孩，根本没上在心上，没想到这么难缠。 战事越来越激烈，忽然响起一阵笛音，陆江闻音头痛欲裂，一招没接住，被丛林的灵器伤到，当时胸前一道口子，流着鲜血。 丛俊则得意洋洋地继续吹笛子，丛林见有机可乘，更加发狠地上前攻击陆江。 极乐巅这边几名弟子见状破口大骂：“妈的说好了一对一，你们怎么犯规啊！”几人骂了几句，玄天门这边充耳不闻，他们没办法就想去救陆江，可是却怎么也加入不进去，急得在旁边跳脚。 那笛音实在磨人，陆江渐渐被扰乱了心神，只见丛林带着致命的一记绝杀朝他刺过来，陆江已经避无可避了，被刺中就是死，他瞬间调动了压在灵气之下的魔气，抬手拍出一掌，顿时黑气滚滚，打在丛林身上。丛林被打得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变，直挺挺地倒下了。 丛俊慌了神，冲了上去，“爹——” 陆江这边也快不行了，由几个师弟搀着迅速跑出深山。 回到极乐巅，陆江没敢去找李暮宁，而是让几个师弟去向余师伯汇报这次任务，并且交代他们不要把他和丛林打架的事说出去。 这件事一直让陆江惴惴不安，为了保命他动了魔气，一旦师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样生气。可他想，丛林好歹是一派之主，被一个后辈给打败，应该没脸把这件事说出来，这样想，他又放下心来。 一个月后，就在陆江觉得一切尘埃落定时，木容跑到膳堂找到正在给李暮宁单独准备中饭的陆江，让他赶紧去一趟无极殿，师父找。 陆江心一慌，一刀切在指腹上，血流不止。 木容急了，“快走啊，师父让你赶紧去。” 来到无极殿，陆江的心彻底凉了。坐在高位上的是李暮宁，两旁坐着的有万怀，丛林，丛俊和余云春，还有上次跟他一起去的几个师弟站在余云春边上。 丛林被打败之后，硬生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得以下地，又花了些时间调息才有所好转。他越想越气，堂堂极乐巅弟子居然修炼邪法，这是要被仙门合力诛杀的。他怕直接找来李暮宁会不认，会包庇弟子，其他仙门大家没人搭理他，他根本高攀不上，辗转托人才找到万怀，向他展示自己被邪法所伤的痕迹，期望万怀能帮他主持公道。 事关陆江，万怀乐得看闹热，带着丛林父子上了极乐巅。 陆江一进门，两道恨得咬牙切齿的目光来自于丛家父子，漫不经心等着看好戏的是万怀，余师伯则是担心，而陆江只看向李暮宁，李暮宁也在看着他，目光平静，陆江却觉得，那平静的目光下，是爆裂的怒火。 他走到殿中，朝李暮宁行了个礼，叫了声：“师父。” 李暮宁的声音异常沉稳平静，“我问你答，在小云村，你是不是跟丛尊主动手了？” 陆江目不斜视，“是。” “我再问你，为师不准你碰的，你碰了没有？” 陆江闭了嘴，这件事他没法撒谎，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可，如果他承认，那师父，便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李暮宁一拍木几，怒道：“说！” 陆江没法，道：“有。” 话未落音，一道白光闪过，闻心应召而出，向陆江直刺而来，陆江瞪大眼睛，他能感觉到杀气，师父，真的想杀他！ 他没有迟疑，两手团起一团黑气，生生将闻心挡在身前，只是他没能坚持多久，在外人看来也许只有一瞬，他便一侧身，闻心擦着他的脖子而过，在无极殿内转了一圈又回到李暮宁手里。 当着李暮宁的面，陆江居然这样无所顾忌的使用邪法，李暮宁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随即又要施法，陆江则不偏不倚地站在那里，梗着脖子看着李暮宁。 旁边丛林还在大呼小叫：“看吧看吧，我没冤枉他吧，他已经入魔了，居然对着师父用邪法，简直欺师灭祖，堂堂极乐巅居然有这样的弟子，这将来必定为祸人间，极乐巅必须给我、给所有仙门一个交代。” 而余云春则在李暮宁又要动手前就快一步挡在了陆江身前，先是瞪了一眼丛林让他闭了嘴，然后对李暮宁道：“师弟，你先别动怒，也要给陆江一个说话的机会，别冤枉了孩子啊。” 李暮宁瞪着通红的双眼，“好，”他看向陆江，“你说。” 陆江梗着脖子，指着丛林，“他当时要杀我，我只是为了保命！” “他当真会杀你？” 李暮宁是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他不相信堂堂一派之主会对一个晚辈下杀手的，因为他自己，就算跟晚辈动手都不会。 丛林当即喊冤，“当然不会，我只是为了教训这小子伤我儿子，李尊主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个陆江在山下打架，不仅砸了整间酒楼，还仗着灵器将许多世家子弟打伤，轻则卧床，重则折损修为，也不知道极乐巅是怎么教导的，居然出了这么个蛮横目中无人的弟子。” 陆江在李暮宁眼中看到了止不住的怒意和失望。 如果问陆江，这世上他最看重的是什么，他会回答奶奶和师父，奶奶是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可惜已经不在了，而师父，是他的全部心事，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人不再相信他，要取他性命，对他再也不会和颜悦色，他日日夜夜想要亲近的那些心思，也成了一瓢冷水将他从头浇到脚。喜欢算什么，爱算什么，甘心情愿又如何，只要他足够强，强到能捏住苍生命脉，想要一个李暮宁，又有何难！ 他道：“我能活下来很不容易，在大冬天的河里没被冻死，从狗嘴里抢食没被咬死，偷人钱财没被打死，我的命很硬，你们要不起。师父，我不会束手就擒，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要么杀了我，要么将我逐出师门，放我下山，从此以后，我与极乐巅再无半点关系。” “你说什么！”李暮宁咬牙切齿。 余云春也推了一把陆江，“你小子说什么混账话！” 陆江退了一步，“如果师父不赶我走，那我便做饭去了。”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暮宁当时气得一口血喷在木几上。万怀赶紧跑过去抱住他，帮他顺着背，“你看你，怎么气成这样，徒弟不乖慢慢教就是了，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余云春也是吓个半死，忙安抚李暮宁坐下。 而丛家父子没讨到说法，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让李暮宁主持公道，乱成一锅粥。 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陆江被废去六年修为，丢到了思过洞内。李暮宁亲自动的手。 废去修为堪称世上最痛苦的事。修为融在人的骨血里，经脉里，意识里，活生生被抽离，就等于抽筋扒皮，甚至更甚。 可这所有的痛，都抵不过陆江心里的痛，这样的酷刑下，他纵使痛到青筋暴起，脸部扭曲，浑身抽搐，硬是没喊一声。只拿流着血的眼睛瞪着李暮宁，直到昏厥过去。 李暮宁口口声声说会杀了陆江，最后到底留了他一命，也没有毁去他的灵元，这件事他不能忍，也无法视而不见，只当做是个教训，日后，他定然还会教授陆江真正属于名门正派的修炼之法。 但，这件事，怕是已经在双方心里划下了一道巨鸿。 李暮宁掌管极乐巅以来，陆江是第一个进思过洞的，弟子间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大师兄犯了什么错，可见极乐巅气氛压抑，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于是，给陆江送饭的差事就落到了木容头上，木容开始也是抱着内疚的心理，毕竟那次陆江是为了给他出头才打伤丛俊的，看到陆江被罚他也很难受，但陆江修炼邪法这事，他跟李暮宁的态度是一致的，决不能容忍，因此有一次说了陆江一句，陆江当场摔碗，破口大骂，在那以后对木容再也没了好脸色。时间一长，木容也不愿意去了。 陆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阴气沉沉，木容有点害怕，就去找李暮宁，李暮宁亲自去看过一回，除了陆江对他的敌意，他没看出来不对劲，可那次木容又觉得陆江是正常的，他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明月高挂，夜深人静，思过洞内烟雾缭绕，黑气滚滚，陆江端坐其中，眼珠发红，口中念念有词，极为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