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08.

    军官心里期待着和面点师的第一次约会,在自家爷爷和面点师聊着家长里短的时候时不时地打岔,不断地用眼神示意爷爷别聊了。

    陆老爷子存心不让他痛快,非要拉着面点师聊,连面点师都觉得今天的陆老爷子过于热情了,但是他曾经视他为恩人,现在两人又成了亲人,巴不得他热情点才好。

    陆老爷子越热情,他心里就越踏实。

    这样一掰扯的后果就是,他俩和陆老爷子道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军官被忽视了大半个钟头,看着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爷爷,脸色黑得像锅底,刚出病房就赌气地拉着面点师的手越走越快。

    面点师在后面好笑地看着他别扭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现在的心情好极了,看着孩子气的军官也觉得非常可爱。

    电梯很空,没有别人。两人刚一进电梯,不等军官说什么,面点师就大着胆子主动凑上去抱住他的腰,微微仰起脸,用温软的嘴唇磨蹭着他绷紧的下颌。

    “我的好军官,”他笑着撒娇,温柔的嗓音带了几分软,“我好开心。”

    军官的下颌被他的嘴唇似有若无地蹭着,心里痒痒的像被小猫爪儿挠了似的,气消了大半。他低头看着怀里面点师近在咫尺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重重地含吮他的唇舌。

    军官尝够了,放开脸上有些酡红地喘着气的面点师,醇厚的嗓音如红酒般让人沦陷,低低地在他耳边响起:“开心吗?”

    “开心!”面点师今天似乎真的开心极了,脸埋在他胸口,手臂搂他搂得更紧,“很开心!”

    军官的气完全消了,眼里倾泻出醉人的柔光,大手轻轻地抚摸怀中人柔软的发丝。

    “开心就好。”

    面点师埋在他怀里,听着来自头顶的人那温柔醇厚的嗓音,感受着他轻柔的抚摸,鼻息间都围绕着他身上那让人安心的气息。

    幸福好像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面点师的眼眶又开始发热,今天的感动和幸福太多,多得他老想哭,仿佛要把这几年来受过的委屈都在这一天发泄出来。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再哭就显得太矫情,毛茸茸的脑袋偷偷地在军官怀里磨蹭,把眼角那几分湿热抹去,看在军官眼里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在拼命往他怀里拱。

    “好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军官柔声哄他,撒娇的面点师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把他扑倒。

    “嗯?”

    军官预订的餐厅是市中心一间有名的西餐厅,位于繁华的银座,方便他们吃完饭去逛逛街。

    餐厅的环境幽雅,桌与桌之间用绿植挡开,美观又实用。

    还不到饭点,餐厅里的顾客不算多,多是逛街累了来餐厅享用下午茶的年轻女士,三三两两地坐在角落。看到来人是两个各有千秋的帅哥,她们纷纷低头轻声交谈,间或偷看他们。

    个子稍矮的帅哥眉眼温柔,嘴角含着动人的微笑,发丝柔顺地垂着。他的白衬衫干净整洁,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显出几分禁欲的诱惑,衣角扎进了深蓝色牛仔裤里,细腰翘臀,纤细的身材带着十足的少年感。

    他的身量在成年男子里也算得上高挑,只是他身边那位更高,倒被反压了一头。

    另一个帅哥个子非常高,身姿挺拔,英姿勃发,他的眉眼刚毅、眼神如炬,下颌线清晰、棱角分明。虽然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但那黑底银纹的领带一看就价值不菲,衬衫领口有些不羁地打开了一颗纽扣,领带也微微扯松。

    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眼神时不时倾泻出醉人的流光,薄薄的衣服包裹着他健硕的身材,那肌rou暗含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军官敏锐地感受到女人们投来的爱慕眼神,有对他的也有对面点师的,他不满地皱皱眉,长臂强势地一揽,就把面点师的细腰搂进了自己怀里。

    “哗——”周围一下子响起了一片小小的惊呼声。

    面点师也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被军官这么一搂,心里又羞涩又甜蜜,顺从地被他带着走。

    两人的座位一早就预留好了,是一个位置相对偏僻的二人桌,座位是比较宽敞的软沙发。

    “两位先生你们好,这是菜单,需要什么随时叫我!”侍应生一见来人,忙上前递上两杯柠檬水,两本菜单被轻轻地放在两人中间。

    “谢谢。”

    “谢谢。”

    两位帅哥都出乎意料的温和,客气有礼地向他道谢,拿过菜单翻看。侍应生则退到一边悄悄地和同事八卦,眼神注意这边的动静。

    “想吃什么?”军官笑吟吟地看着坐在对面啜饮柠檬水的面点师。

    这个位置偏僻,远离了他人视线以后,面点师放松了许多,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他的眉眼还是那么温柔,看着军官笑:“随你。”

    “好。”军官招了招手让侍应生过来,点了个情侣套餐。

    刚才还和军官有说有笑的面点师,看到了侍应生端上的餐点,笑容逐渐消失,脸上的红晕却如火般越烧越旺。

    餐桌正中间,墨黑色的长方形平瓷盘上,上好的牛排被裁成了爱心的形状,煎得恰到好处,边沿的切口处可见牛排五分熟的粉嫩软rou,丰沛的rou汁晃晃悠悠,两颗爱心牛排斜靠在一起,用罗勒叶和黑胡椒酱描成了丘比特之箭穿心的造型。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和一个男人在公众场合如此明目张胆地吃情侣餐,尤其这情侣餐简直高调得理直气壮。

    军官也愣了愣,他原以为情侣套餐就是那种双人餐,顶多放点玫瑰花作装饰,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意思。他挑了挑眉,看着面点师的大红脸笑了,醇厚的嗓音低沉诱人,连闷笑声都性感得要命。

    “别笑了,吃。”面点师红着脸拿起刀叉切了一个爱心的尖尖,递到军官嘴边,企图用食物堵住他的嘴。

    递到嘴边的rou哪有不吃的道理?军官从善如流地咬下rou,舌尖暧昧舔了舔面点师的叉子。

    面点师看着他蓄意勾引的唇舌,触电般地收回了手上的叉子,那一舔仿佛不是在舔叉子,而且在舔他。

    军官愉悦地看着他被他逗得六神无主的样子,拿惯了军刀的手分解牛排也十分流畅迅速,甚至下意识地顺着肌理下刀,没一会儿就把两块牛排都切好了。

    这两块牛排切起来的刀感都十分好,军官很满意。

    “来。”他眯着眼睛抽过面点师握在手里的叉子,叉了一块沾了点黑椒酱递到他嘴边。

    面点师下意识地吃了,才后知后觉这把叉子是军官刚刚舔过的。

    他不禁想起他的漱口杯。

    显然军官也想起来了,目光透着莫名的危险,但他很快敛下眉眼,把叉子还给他,不再逗弄。

    两人就在这种微妙又暧昧的氛围里用着餐,直到一道尖锐的男声戳破了满桌的粉色泡泡。

    “你怎么在这?!真晦气!”那道男声骂骂咧咧地由远及近。

    面点师是背对着出口的,他也听到了这道男声,看到对面的军官抬头,还以为是他认识的人,不明所以地用目光询问。

    军官摇了摇头,这个人他不认识。

    但是对方好像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直愣愣地就走到了他们桌前。

    面点师回头,一瞬间浑身血液凝结,整个人都僵住了。

    “?”军官还从未见过面点师这副表情,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大,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缺氧,就像见了鬼……又或是,陷入了噩梦?

    “阮桐,果然是你!”来人冷笑,尖锐的男声仿佛少年时期变声没变好一般,刺耳难听。

    军官皱眉看着对方,身上的气压有些低。对面这个人十分没礼貌,看起来就像个来找茬的,但是他好像认识阮阮……军官心里琢磨着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揍他。

    “吕……察……”

    两个陌生的音节从面点师的喉咙里挤出,他的手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叉子。

    军官见状担心地把他手里的叉子抽走,宽厚的手掌包缚住他虚握的拳头,试图把他的魂拉回来,心里开始盘算吃完饭该揍这个吕察几拳。

    吕察不高,比面点师都要矮一些,皮肤不好,有点显老。从五官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候长得还不错,身上穿了西装,是那种上班族的普通料子,手里挽着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她应该是怀孕了,小腹隆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哟,还抱了个大腿呢?”吕察的眼睛狭长,盯着人的时候像条淬了毒的蛇,他注意到了军官身上价值不菲的领带,那衬衫西裤显然也是高档料子,于是面容有些扭曲地盯着面点师。

    “……”面点师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是似乎是被勾起了很不好的回忆,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放尊重点。”军官心疼极了,醇厚的嗓音响起,带着摄人的压迫感和明显的不客气,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会不管揍几拳,第一拳得打歪吕察的嘴,第二拳得打肿他那双有着恶心眼神的眼睛。

    “尊重?”吕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夸张地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浑然不顾周围客人投来的厌烦目光,“你让我和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基佬谈尊重?”

    “啊对,您俩吃着情侣餐,怕是他的金主吧?”吕察恶心地笑着,本来不算难看的五官被挤得十足的丑陋,“他怕不是贴着您上赶着挨cao呢嘛?”

    “……”军官听着他下流的词汇眯了眯眼,他的言辞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将他逐渐推向要发作的边缘,他看了一眼愈发瑟缩的面点师,默默地用力握紧他的手,嘴唇紧抿地压着火气。

    “别说了……”面点师几乎是哀求地抬起头看向吕察,眼圈已经红了。

    军官看他求吕察,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不知是醋意还是烦躁,总之他现在十分想揍吕察,但是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心情,他又想从吕察的只言片语里了解面点师的过去。

    他想起了面点师在他的别墅里时的种种不自然。

    “别说了?”吕察见军官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挑拨成功,看来面点师这几年混得也不怎么样,愈发变本加厉地出言羞辱,“上赶着要男人搞的贱货,当初自己不要脸地表白,现在还怕被人说?”

    表白?军官敏感地察觉到关键词,抓住面点师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不想面点师反应极大地反握他,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

    他的眼圈红红的,原本一直强忍着愤怒、羞耻和恐惧没有哭,却在看向军官的一瞬间涌上泪水,声音近乎于绝望:“不要……”

    陆钲,求你了,面点师在心里呐喊,但是喉咙却干涩极了,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反驳吕察,告诉军官真相。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喊着,陆钲,陆钲,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要丢下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我不想再……

    但是他没有反驳,军官深沉地看着他眼角的泪水,心脏揪痛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安抚地握紧他,他的泪水好像总能扑灭他的火气,让他残存的理智回笼。

    不管吕察说的是不是真的,自家男人带回家怎么审都行,哪有大庭广众任人泼脏水的道理。

    “滚。”军官的眼里透出狠厉,沉淀了经年积累下来的铁血杀伐之气,平时醇厚好听的嗓音如今沉得像古井下镇压怨灵的顽石,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吕察看着他像要吃人的眼睛,本能地住了嘴,回过神来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他本质上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小人,下意识地拉着同样在发抖的女人转身准备离开,却仗着光天化日之下军官不会拿他怎么样,嘴里还逼逼赖赖地嘀咕着:“你们有钱人真有意思,女人不搞,非要去压生不了崽的男人。”

    吕察淬了毒般的尖锐嗓音飘进面点师和军官的耳朵:“呵呵呵,怕不是看上男人怎么cao都不用负责吧。”

    有钱人……怎么cao都不用负责……

    面点师的眼泪在吕察走开的那一刻大颗大颗地滚落,此时听到他那句话,像被烫到了一样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

    军官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但他本能地觉得如果这时候放手,这辈子面点师都不会和他好了,于是紧紧地、毫不退让地抓住他,不让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