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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巳二X青瓷)

    【注意】:BG番外!BGrou!!

    *

    青瓷沐浴完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先前空无一人的桌案前已多了道瘦削的身影。她拧发的动作一滞,下意识便想出声赶人,可刚要开口却触及满屋刺眼的喜色,神色几变,最终只得沉着脸看着不远处一身喜袍的少年。

    案上烧得正旺的龙凤喜烛发出声轻响,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背身而立的人侧身看过来,瞧见她的瞬间碧色的猫儿眼里倏然落满星芒,少年笑得眉眼弯弯,软乎乎的朝她问,“娘子你洗好啦?”

    青瓷垂着眼并不应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径直走到一旁的苏芳染妆案前坐下轻轻擦拭湿发。余光透过案上的镜面瞥到他似是准备走过来,才轻声叱道:“不许过来。”

    “哦。”巳二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站住了,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微微歪头看过来,圆润的双眸中透出几分无辜,似乎在等青瓷下一步的吩咐。

    暖色的灯光将少年嫩白的脸罩在层氤氲光泽中,衬得本就如画的眉眼越发精致澄澈,青瓷乍然于镜中同他对上视线,神目皆是微微一恍,胸口忽然生出一丝异样来。抓着布帛的手倏然一紧,她连忙侧过头不再看他,将目光凝在妆奁雕花上重新稳住心神道:“…虽然拜了堂,但你我都清楚这桩婚事算不得数...人前我会按照凤清弥的吩咐同你扮作夫妻,但私底下…”她顿了顿,心中莫名忐忑起来,可还是强压心绪继续说,“你不要叫我娘子,更不要靠近我。你若是想...我也可帮你寻旁的人来替你纾解...”

    巳二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吭声,他目力极好,虽然离前面纤弱窈窕的身影隔了一段距离,但也还是能将那贴着青丝的一截白皙雪颈看得清清楚楚。耳边传来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可视线里那莹白的肌肤上却好似察觉到他的窥视而逐渐浸染上淡淡的绯色。少年呆愣地站在原地,痴痴地盯着,没仔细听青瓷说了什么,满脑子只想着‘娘子真好看’。先前被辛二他们起哄灌下的酒在腹中渐渐发热,酒意上涌,他一时间口干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反倒是被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盯得发毛,青瓷愈加用力地攥紧了手,抿唇道:“你若是听见了,那便不要杵在这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旁边的厢房...”

    “娘子…”少年声音微哑开了口,青瓷似有所觉转过头,就见方才还离她有些距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跟前。

    “!”姝色瑰丽的脸庞闯进眼帘,惊得青瓷差点叫出声,然而还不等她再说什么,胸口就忽地被什么东西一撞,紧跟着自心底徒然涌出一阵莫名的欢喜雀跃将本来的厌恶忌惮冲刷得一干二净,她往后躲避的动作停了下来,轻而易举地被巳二抓住了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鼻间嗅到一丝酒气,素雅的面上再维持不住冷淡,青瓷丢开布帛就要把手扯回来,不曾想眼前的少年看着羸弱,却没被她撼动分毫。

    “娘子。”巳二哑着声音将女子白嫩的手腕贴着自己面颊磨蹭了几下,随即像是觉得不满足,忍不住侧头轻轻啄吻起嘴边那细腻的皮rou。

    湿热温软的触感挟带着若有似无的痒意从手腕传来,青瓷白净的脸顿时臊得发红,想要挣脱的念头并未消失,心中却又诡异地欣喜得很。

    青瓷有些绝望,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眼前的人该是可憎可怖的,但真被他这般亲近时心里翻涌的那股热浪却好似要将她淹没。她的心鼓动不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怂恿,直教她渴望着再同他更贴近一些。

    屋里的温度徒然开始变得粘稠灼热起来,等青瓷反应过来时已是衣裳大敞地坐在床沿上,双臂虚揽着少年的脖颈任由对方埋在自己的胸口作恶。

    贴身的里衣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她垂下眼只看见浑圆饱满的雪白胸乳被修长的手指抓握在掌心里揉捏,青瓷隐约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涣散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归拢就因被吮吸得有些发疼的娇嫩的乳尖而再次化作了云烟。她忍不住将手掌抵住对方单薄的肩往外推,“你轻,轻点…啊,疼。”反被自己推搡的动作害得拉扯到乳尖,青瓷吃痛后只得连忙又把人往自己胸前搂,感觉到少年安抚般的舔弄,不甚甘愿地哼了哼,到底没再拒绝他的动作。

    那声又轻又细的哼吟听得巳二喉咙发紧,手掌按着雪乳揉捏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些,压得yingying的小果在他掌心里难受地渴求。

    “娘子…”他喑哑着叹了一声,松开了口中红肿湿亮的乳尖,在对方疑惑的目光投过来前握住眼前纤软玲珑的腰肢往怀里一揽。

    青瓷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整个人便倒在了柔软的衾被间。

    层叠的红鸾帐倾泻而落,将不小的拔步床与帐外的烛火通明隔绝开来。巳二覆在她身上,白皙纤瘦却结实的躯体在她眼前一点点自褪去的衣袍中显露出来。

    “娘子。”他又唤了她一声,似乎十分喜欢这个称呼。

    青瓷双颊嫣红,微闭着眼轻哼还是不应他,见他说着往自己身上压下来,立刻又羞又怯地别过头。

    绵密轻柔的吻落了下来,从脖颈一路慢慢吻吮着到胸口,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深红吻痕,粗重的鼻息打在娇嫩绯红的肌肤上,巳二轻轻舔了舔眼前殷红的乳尖,又弓起身沿着女子绵软细嫩的小腹往下舔舐。

    青瓷隐约察觉到他的意图,慌忙地睁开眼想要合上腿,“不...呀!”

    但她的反应晚了些,几乎是在她刚睁开眼的时候少年就已经将她两条骨rou匀净的腿分开搭在肩上,低头朝着掩在双腿间的花xue吻去。温软的唇舌乍一碰到已经有些湿润的花瓣便径直张嘴将两半软rou含了进去细细吮吸。

    “不,嗯啊...”青瓷惊惶地想要阻止巳二,却被身下舌尖压着花芯舔了舔,身子倏然一阵发软再使不出力气,只能绵软地搂着他的头反倒像是她抵着他让他动作一般。巳二被她半推半就的手按得腹下涨得发疼,舌尖不停沿着rou缝舔弄的同时忍不住半用力地吮了吮口中那两瓣软rou。

    青瓷瞬间眼里蒙了层雾,小声喘息着哀求,“停,嗯,你停下,求你...嗯,啊好,好奇怪!”

    说着停下,但却无知无觉地扭着腰将腰肢拱起来往少年嘴边送。巳二当然不会拒绝,温软的舌尖一边舔舐一边模拟性器般在xue口戳刺着,身下不断的刺激让青瓷再集中不了精神开口,她的意识渐渐被快感侵蚀,说不出的酸胀自花芯传来,xue里头的软rou急促地收缩蠕动,腿根也不受控的开始发颤。刹那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guntang炸开,身体深处忽地迸溅出一道透明的热液,潮水沿着甬道溢出,又很快被少年全数吮尽,咂弄出yin靡潮湿的声响。

    人生初次潮吹后的酥痒快意淋漓尽致地渗透进每一处骨缝,一时间青瓷的全然是涣散昏茫的,口中极低地嘤咛着,神志却安静地漂浮在空中,许久听不到一丝响声。

    等她缓慢地回过神来,少年已经抬起身,见她虚恍的视线看过来,碧色的眸里像是盛着珠碎银屑,璀璨又好看。

    “娘子,娘子…我喜欢你……”巳二俯下身,贴着青瓷的面颊在她耳畔呢喃,身下火热的茎头抵着翕动的rou唇缝剐蹭,“娘子,好娘子,我想进去,好不好?嗯?”这般说着,边掐着她的大腿根把自己嵌进她的双腿间,双手收拢,将细软柔嫩的腿rou压进掌心,抬起脸来又亲了亲她的唇,“我知道你最好了,对不对?”

    好不好?

    青瓷其实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还未从高潮的余韵中清醒,迷茫地半睁着眼看着那张眼前晃动的如海棠般秾丽妖娆的脸,只觉得对方低哑的声音搔在她心上,叫她又忍不住瘫软地颤抖起来,她闭了闭眼,软着嗓子哼出了个“好”。

    话音未落,少年炽热粗长的性器便猛地顶了进来尽数埋进了软腻泥泞的花芯。

    “啊...”青瓷恍惚中觉得有什么被撕裂开了,但还未察觉到痛,就被对方紧接着的抽插顶弄撞得失了理智,少年掐着她腰低喘着道了声,“娘子我想亲亲你。”便不等她反应俯身贴了上来。青瓷只觉得身体里那根东西快将她贯穿了,喉间蓦地哼出一声娇喘,她想开口让巳二退开些,却早已被人含住了那双软嫩香滑的嘴唇。少年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齿关,勾住内里躲闪的小舌吮吸,身下粗硕的性器一下下抵着花芯捅弄,次次碾着嫩roucao到最深处,直将她下身撞得拱起一个弧度。青瓷有些受不住,别开头将自己的唇舌从他嘴边救出来,呻吟着道:“嗯,你,你慢一点...嗯啊,太,太快...”然而她的求饶却只能让沉浸在被rouxue紧裹的快感中的少年情欲更加高涨,她不愿再让他亲嘴,他便低下头去咬她香汗淋漓的细颈,劲瘦的腰挺动的速度更快了,抽插得又深又重。yin液被进出的男根带出,丝丝缕缕地粘在软软的耻毛上,漓漓落进臀缝。少年结实下腹重重拍打着她的身子,卵袋重重猛拍她湿得一塌糊涂的会阴,带得她身子随着冲撞上下颠簸,胸前的两团雪乳跟着乱颤,啪啪的rou体拍击声中夹杂着yin靡的‘咕叽’水声,听得人羞臊得想哭。

    青瓷再说不出话,仅剩的一丝理智让她记得死死的咬住了唇,但在巳二愈发用力的抽插中,带着哭腔的细软呻吟还是从喉间溢了出来,“不要了,呜嗯,不...”

    小巧的脚趾扣紧了底下的衾被,她手指胡乱的在巳二肩背上抓挠却还是阻止不了身上人狠厉的cao干,甚至反而让他cao弄得越发用力,脖子被他咬得又痒又疼,青瓷眼泪不自觉的簇簇往下落,“别咬了嗯,哈停下,好涨...啊,不...”她喉间突然囫囵的‘呃’了一声,全身忽地颤抖起来,比先前还要汹涌的蚀骨快感自身下袭来,她紧紧抓住少年的手臂,口中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太,太深...啊,顶到了...”

    巳二粗喘着不答,松开嘴侧头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身下耸动的动作不停,抵着宫口用力往里cao。眼见怀里的人抖得不成样子,花xue更是早就湿哒哒一片狼藉,少年这才又把埋在青瓷身体里的凶器狠狠地送了几下,死死抵着花径尽头的软rou,低哑着喘息将guntang的灼精尽数射在甬道深处。

    青瓷全身细细发着颤,直到少年又将汗津津的身子压到她身上脸贴着脸撒娇,她才慢慢清醒过来,然后她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真的居然跟他那样...

    想起自己方才的yin乱浪荡的模样,青瓷脸上红得几乎能滴下血,一时间只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另一个始作俑者却似乎嫌她还不够羞恼一般,呶呶不休的她耳边叫着‘娘子’。

    她有心让他住口,但此时又不想和他说话,一气之下索性朝着巳二的肩膀一口咬下去,然而预料中的痛呼没有响起,反倒是在她身体里那可憎的东西倏然又胀大了些,青瓷惊慌地松开牙,瞠大了杏眸不可思议地瞪向巳二,“你怎么,它,它…”它怎么又变大了!

    *

    青瓷醒来时外间天光已大亮。昨夜少年食髓知味地将她翻来覆去压着做了不知多少次,到了后来她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所有的念头全被丢到脑后,只剩下软绵的身体无意识地任他cao弄。

    被折腾久了后即使如今醒来,脑子里也仍是雾蒙蒙一片,半晌没能从乏软的混沌中抽离意识。她感觉自己迷迷糊糊中似是被人轻柔地从床上扶起来,随即倚靠进一个不甚强健的怀抱里。

    那股醒来后便嗅到的清甜香气离她越发近了,一个温热的东西递到她嘴边,耳边随即响起道好听的声音,“娘子,喝粥啦。”困意中青瓷依言将温糯的细粥抿进嘴里,暖甜的香气在口腔弥漫,脑中迷蒙渐渐褪去,她又喝了两口粥,终于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而意识归拢,反应过来身后的胸膛属于谁后,青瓷当即神色一变就想要直起腰离开他的怀抱。可腰刚要施力,一股强烈的酸软便随之而来,反倒是让她越发靠紧了少年。

    巳二还没说什么,她却先有些羞恼了,见汤匙又递到嘴边,立刻别过头冷声道,“拿走。”

    “娘子再吃点吧,快午时了,你再不吃东西肚子会难受的。”少年软言细语地劝着,半点没在意怀里的人生硬的态度。

    青瓷沉默了半晌,才又侧头看过了。

    盛京连日来一直下着雪,屋子里得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才能驱散了些寒意。她被巳二用衾被裹得严实不觉得冷,但眼前的这碗粥晾了好一会儿却仍氤氲着热气,她眸光微动,明白大抵是少年用内力不停供热的缘故。随即又想到自己虽浑身酸痛得厉害,但身子却十分清爽,应是有人替她清理过。

    一时说不清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滋味,但因先前的事而生出的羞恼倒是就此渐渐褪去,青瓷又缄默了会儿,才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瓷碗,低声道:“我自己来。”

    见她愿意喝粥,巳二虽然心中有些惋惜不能继续亲手喂娘子,但让他守在一旁也是高兴的。

    青瓷顶着一旁灼灼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将满满的一碗粥喝干净,末了接过少年递过来清茶漱了漱口,见他一副还要继续守着自己的模样,不禁蹙眉道:“你不用当值做事吗?”

    “娘子不用担心。”巳二以为她担心自己,忙笑着回道,“主子有事会叫我的。”

    柳眉蹙得越发紧了。

    她哪里在担心他?这人是听不懂好赖话吗?

    青瓷有心想要再讽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巳二却突然伸手将她露在外边的手臂往被子里塞,“娘子小心别凉着。”温热的吐息落在耳侧,青瓷愣了愣,嘴唇嗫嚅几下,到底没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可继续这般和他贴近却是不能的,她状作平静地垂下眼,轻声道:“我还要再歇会儿。”

    巳二没发现她的异样,听青瓷说还要歇息便当她是真的被自己累坏了,只觉得自己昨夜有些过分,明亮的猫儿眼当下就暗淡了不少,他愧疚心疼的将人重新抱回床榻上安置好,凑过去亲了亲她,“我就在屋里守着,娘子你好好休息。”

    你守着我怎么好好休息。

    青瓷心中腹诽,闭上眼懒得理他。她以为自己很快会睡去,但过了好一会儿,却仍没有半分睡意。脑子里各种纷杂的念头闪过,她还是想不通为何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根本就不想和这个名叫巳二的少年有任何牵连,可昨夜的缠绵发生得太过荒唐,不由分说地便将她原有的打算悉数毁掉。

    同小了自己四岁的少年做了那样的事,一想到这儿青瓷心中突然涌出一股羞赧,恍惚间竟生出一丝是自己占了巳二便宜的错觉。

    她赶紧将这荒谬的念头掐灭,可旋即又烦恼起来。

    拜了堂还有了肌肤之亲,她与他成了真正的夫妻。

    这日后,究竟该和他如何相处。青瓷不得不仔细思量起来。

    而这一思量,便是月余。

    她与巳二是在冬至成的婚,如今小寒已过,转眼就到了大寒。这期间她稀里糊涂的又跟他在榻上纠缠了好些次,事后她总懊恼不已,然而下一次却仍会被莫名的情绪鼓动着重蹈覆辙。

    好在凤清弥前些日解除了禁令,让她重新回到穆戚身边伺候。和巳二相处的时间少了,那叫她羞赧的情事次数自然也就少了。

    这晚她被许久未见的巳二缠着在浴桶里胡闹了一通,少年将她绵软的身子拦腰揽在怀中,左手顺势揉弄着她胸前丰盈的雪桃,探入水下的右手手指则捏住了腿间花xue尖那粒珍珠小核快速捻蹭。

    青瓷腿根颤抖着,海浪春潮一刻不停地朝她袭来,rouxue里一阵挛动抽缩,清亮的yin水自xue芯汩汩流出,又立刻融进周遭温热的清水里。剧烈的快感过后花xue内里却越发空虚酸痒,她的意识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只本能地晃了晃腰抬起臀想将翕合的xue口往那一直抵着后腰的rou刃上送,“嗯…快,快进来…”

    巳二被青瓷的动作激得呼吸一滞,旋即低头咬住怀里人白嫩的颈侧,在她爽痛的呻吟中狠狠地将自己送进温软紧致的花xue里。

    “嗯啊…”耳边听到自家娘子娇软满足的哼咛,巳二眼神忽地一暗,终忍不住耸腰插干起来。粗硕的roubang不断挤压内壁敏感的软rou朝着深处的xue芯猛cao,按在xue口小珠上的手指仍不肯放松地捻按,逼得花径嫩rou发疯似的绞动,紧紧裹挟着男根热情吮吸。

    青瓷于剧烈的欢愉中意识渐渐飘忽,恍惚间她似乎听见巳二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她好像是回答了,然后就听见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再之后,她便彻底彻底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翌日,青瓷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桌上放着备好的早点,屏风旁的桑木盆架里也盛好了净面用的清水。

    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只唯独少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坐在榻上发了会儿呆,随即才起身开始收拾。

    对于巳二的消失一开始青瓷并没放在心上,没有他成日过来打搅,她守着穆戚的反倒心绪越发平和。

    然而一连好几日过去,少年仍是没有任何音讯,她心里不知为何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当穆戚满脸担忧地望着她问:“吃吃你为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她刺绣的手一抖,紧跟着指腹便传来一丝尖锐的疼痛。

    一团嫣红很快在素色的锦帕上浸染开,一旁高大的青年手足无措地看着青瓷,以为是自己害得她被针扎到,慌忙地凑过来蹲在她跟前吹气,“不疼,吃吃不疼。”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温声道:“不疼的,戚少爷别担心。”

    许是因着穆戚的缘故,青瓷心中的沉闷消散了不少,又陪他玩了会儿,她看了眼天色,估摸着那人就快过来了,便起身从穆戚的院里离开。谁知走至月洞门时还是不巧和凤清弥撞了个正着,她面无表情地同男人行了礼,见对方的身影越过自己往里走去后,复站起身继续往在外走。

    “喂。”

    低沉的男声在青瓷背后响起,她回头看过去,就见那一直跟在凤清弥身后的男人朝她瘪了瘪嘴,“长得也就这样啊。”

    莫名其妙。

    青瓷眼神渐渐冷下来,转身便想离开,谁知眼前一暗,那男人竟直接走了过来倏然将脸凑到她面前,黑沉的眸盯着她,眉心紧蹙,“巳二那小子疯了吧,就为了这么个女人。”

    乍然被男人靠近,青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听到他那句含着嘲讽的话,不由瞳孔一缩,语速微促地问:“他去哪里了?”

    “你不知道?”男人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惊讶,不过那丝讶异很快被更深的嘲讽所取代,他直起身,从上自下俯视着青瓷,语气轻慢,“哦,原来你不知道。”

    这人着实让人生厌,青瓷听出他言语间的恶意,当即就想转身离开,然而心里又有股莫名的情绪让她强忍怒气留了下来,清秀面上仍是淡淡的,只圆润的杏眸里淬着冷意,她垂下眼略微放低了姿态,“他走时匆忙,并未告诉我去了哪里。”

    “呵。”又是一声嘲笑声,青瓷宽袖里交叠的双手慢慢收紧,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要呆在这里承受男人的讥讽。

    “娘子。”清亮的嗓音响起,下一刻青瓷被人从身后揽入熟悉的怀抱里,她感觉到巳二在她面颊轻轻蹭了蹭,随即便听到他说,“辛二,你在做什么?”这声音冷得同方才那声温软的称呼恍若两人,她看不见身后少年的神色,却也能从面前男人的表情里觑见几分。只见刚才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男人倏然收敛住了气场,目光朝旁边躲闪开去,清隽的面上有些讪讪,“我能干什么,不过是来看看差点成了我媳妇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谁是你媳妇/娘子!”青瓷闻言下意识地驳道,倒是和巳二异口同声,两道带着怒气的驳斥冲着辛二而去,他朝上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没意思”的嘟囔后,便径直离开了。

    碍眼的人消失了,青瓷忙在巳二怀中转过身,伸手撩开少年过长的额发,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仍然美得叫人心惊,而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紧,开口时多了分嗔怪,“你去哪里了?”

    巳二闻言眉目弯弯地朝她一笑,软软地道:“娘子,我将新年礼物给你带回来了。”

    劳什子的礼物。

    青瓷眉宇间染上了层薄怒,伸手就往一副憨相的少年肩膀上锤了锤,“松开。”

    巳二依言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放了开,旋即又抓住了她的手,不等她再开口,少年已笑盈盈地拉着她往外走,“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见谁?”青瓷问道,巳二却不答,只闷头往前走,于是她也只有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回他们的小院。跨过月洞门,她心中疑惑更重,复又要开口询问,哪知还未发声,就听见前头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阿姐”。

    青瓷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的探头看过去,直到真看见不远处石桌旁站着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看着妇人那沧桑的面庞,青瓷眼眶一烫,声音带了哽咽:“娘,阿悦。”喊完她反应过来,倏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巳二,攥着他的手叠声道,“你怎么将他们带来了?凤清弥知道吗?他如何答应你的?你......”她有一沓沓的问题要问,可一直焦急地看着她的小孩却等不了了,阿悦挣开母亲的手炮弹似地冲过来抱住青瓷,拿脑袋不停地蹭她的腿,糯糯的叫嚷着:“阿姐阿姐,我好想你呀,你呢你呢,你有没有想我呀。”

    青瓷被他冲过来的力道撞得一晃,拽着巳二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她伸手揽住撒娇的胞弟连忙柔声应道:“有的有的,阿姐日日夜夜都想着阿悦呢。”

    巳二不知何时站到了青瓷身后,听见她宽慰胞弟的话后眉间忽地一皱,也跟着凑到她耳后学着她的语气轻喃了一声:“我也日日夜夜想着娘子呢。”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携裹着温热的吐息打在耳廓,惹得她身子顿时一僵,白净的面颊忽地染上了些绯色,暗暗瞪了巳二一眼,青瓷强按住鼓动的心绪,才转头看向走到跟前的妇人,对上对方眼里的关切担忧,鼻尖一酸,道:“娘,让你担心了。”

    妇人见青瓷安然无恙,这段时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跟着青瓷一起走回里屋,将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得知她和胞弟是由巳二从盛京郊外的别庄接回来时,青瓷不由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年,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听见身边母亲贴近后迟疑的声音:“囡囡,我和阿悦一路上多亏了这位小兄弟的照顾,就是不知道他与你...?”

    青瓷一愣,听母亲的意思竟是不知巳二和自己的关系。随即她才意识到,似乎从进院开始,他都未在母亲面前开口叫她一声“娘子”。

    身旁的母亲轻轻推了她一下,似在催促她回答。青瓷心里一片混乱,她想,她该如何向母亲解释自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同人拜堂成亲。

    “我们。”思绪翻涌间,青瓷听见一直沉默的巳二开口了,见她抬眸看过来,少年清透的碧眸闪了闪,眼底深处荡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听见他声音轻轻的,“我们是朋友。”他说。

    *

    母亲和胞弟的到来不仅让青瓷放下了心,也让穆戚十分开心。他喜欢青瓷,连带着也喜欢她的家人,加上他与青瓷的弟弟阿悦不知为何一见便十分合拍,在凤清弥的默许下,青瓷去院里伺候的时候身后便总缀了个小尾巴。

    巳二将她家人安置妥当后又变得忙碌起来,白日里不见他的踪影,夜里青瓷半夜醒来偶尔会见他蜷缩着睡在自己身边,面色憔悴,本就无甚血色的脸蛋越来越苍白。她看着少年瘦削的身形沉默半晌,那些想说的话便都咽了下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当看见管家指挥着家丁婢女拿着春联剪纸上下穿梭打扫装点时,青瓷站在庭墀上不由得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除夕到了。

    身后的槅门被推开,穆戚带着阿悦窜了出来,他也瞧见了这喜庆的一幕,声音顿时雀跃起来,“吃吃,过年了!”

    “阿姐,过年了!”阿悦也随之喊道。

    青瓷踮脚摸了摸青年的头,又弯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脸上虽带着笑,可神色间却有些怏怏,她跟着附和道:“嗯,过年了。”

    到了晚间,得知凤清弥要在宫里参宴回来不了后,穆戚也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好在有青瓷一家人在,阿悦拉着他满府疯跑了一会儿,青瓷再陪着他们玩了好几个游戏后,穆戚的情绪很快又重新雀跃起来,嚷着要等凤清弥回府一起守岁。

    青瓷拿他没办法只好陪着他,阿悦跟母亲却坚持不住,抱着在怀中睡得香甜的孩子,妇人嘱咐了几句,便也抵不住睡意,在青瓷的目送下离开小院回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青瓷和穆戚,她走到外间想让守在门口的两名婢女进屋休息一会儿,却只得到对方诚惶诚恐的婉拒。

    青瓷没再劝,伸手掏出两封红包递给她们,提前道了声,“新年安康。”

    高大的青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回头看过来,立刻咧嘴朝她笑道:“吃吃,新年安康。”

    青瓷心中一暖,也冲着他笑,“戚少爷,新年安康。”说着就要转身向他身边走去。

    变故就发生在她背身的那一瞬,她先是听见身后两声闷哼,随即便看见穆戚那张英俊的脸倏然变得苍白起来,青瓷背脊一寒心有所感地侧头往后看,却只来得及看见迎面而来的雪白刀光。

    “刺啦”——利刃划破布料的声音夹杂在男人低沉嘶哑的痛呼中,青瓷眼前突然炸开一阵血雾,温热带着咸腥味的液体飞溅到脸上,紧接着就被穆戚扑倒重重地摔在一旁。来不及觉得痛,青瓷慌忙撑起身掏出怀中的手帕就去压穆戚手臂上的伤口。可并没有用,汩汩的鲜血很快将小小的一方锦帕浸透,争先恐后从她的指缝溢了出来。

    “戚少爷,戚少爷!”平时的冷静全然被青瓷丢到了脑后,她看着止不住的血和穆戚咬着嘴忍痛的苍白模样,整个人抖得不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惊惧间身后再次传来响动,青瓷立刻惶惶地朝门口望去,就见那砍伤了穆戚的蒙面歹人又拎着刀蹒跚着朝他们走来。她的脸色瞬间比穆戚来得还要惨白,万念俱灰间几乎是下意识地俯身用身体将穆戚挡住,口中不抱希望地仍高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携裹着血腥味的风刃朝着她裸露的脖颈间袭来,她将身下的穆戚护得更紧了,等着预料中的剧痛落到她身上。

    “啊——”

    然而,先一步惨叫出来的是攻击她们的歹徒。

    青瓷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就已经忍不住从她怀里将穆戚一把抢走,她本能地伸手要去阻止,却被拦住了。急促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瓷听见巳二说:“娘子住手,那是主子。”

    主子?

    她迟滞地将视线凝在抢走穆戚的人身上,渐渐认出了满身寒意的凤清弥。平日里矜贵秀雅的男人此时全然失了风度,怀抱着比他还要高壮的男人双眼通红地朝外吼着什么,然后她便看见辛二抓着名老者冲了进来。看着那被抓进来的老者挎着医箱颤巍巍走上前替穆戚治伤包扎,青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渐渐回落,强撑的精神忽地散了开,身子顿时一软跪坐在地上。

    “巳二...”她眼圈微红,哑着声音又呢喃了道他的名字,"巳二。"

    少年仍站在她面前,却没有回答。

    青瓷心中忽然委屈起来,抬起头想冲他发脾气,可刚将视线落到巳二身上,就见他突然背朝着她整个人往下一坠,猛地跪伏在地。

    “巳......”

    “请主子责罚。”

    清亮的声音压过了她的低喃,青瓷听着有些茫然,直到目光游移着对上凤清弥那双乌沉沉的眸,看清男人藏在眸底的风雨欲来的暴戾,她心中猛地一凛,再说不出一句话。

    “请主子责罚。”巳二沉声又重复了一次。

    然后,青瓷便听见上位者那森冷的回答,“辛二,用刑。”

    话音落下,跪在她跟前的少年重新站了起来,紧跟着便和辛二一同走了出去。

    “等...”青瓷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牖后,终于明白了方才那古怪的对话,脸色一变当即撑起身踉跄着往外跑去,“巳二!”

    “啪——”

    一身夜行衣的纤瘦少年跪在庭院石板路上,倾泻的月华将他带着血污的脸照得雪白,他见青瓷朝自己冲过来,眸光微动,在她即将碰到自己的瞬间指间打出一道气劲。青瓷双膝立时一酸,忽地坐倒在少年跟前动弹不得。她着急的看着他被身后的刺鞭抽得微微发颤的身子,声音也跟着发起抖,“你,你快解开。”

    巳二摇摇头,不顾她焦急的目光,径直朝她抬起手,“娘子,不要看。”

    他伸手虚虚捂住她的眼遮住了那狰狞的鞭影,却没有让手上的血污碰到她一丝一毫。

    耳边传来长鞭划破空气时的尖锐声,然后是鞭身落到rou体上发出的闷响。

    挡在她眼前的手掌没有一分动摇。

    那一瞬间青瓷心中突然生出无数的愧意,为他这般看重她,为她从没善待他。

    “谁是你娘子。”她的声音染上了湿意,眼泪不可自已地落了下来,她咬着唇道,“你傻不傻啊,凤清弥要罚我就让他罚啊,干什么要替我挨罚。”

    巳二听见青瓷话语里带了哭腔,下意识想出声安抚她,可身后一道接一道的长鞭落下,他咬牙稳住身形已是极限,再做不出旁的动作。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尖啸,紧接着‘嗙嗙嗙’几声巨响夹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夜空,身后辛二又抽了几鞭,随即冷声道了句:“好了。”便停下鞭挞的动作转身离开了。

    巳二深吸一口气将遮住青瓷眼帘的手放了下来,瞧着女子泣不成声的模样,忙凑过去替她将两眼的泪舐去,末了直起身,跪坐在青瓷面前。等到火树银花再次于夜幕中绽放时,少年探身向前吻住她的唇,笑着道:“娘子,新年安康。”

    青瓷看着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