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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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周遭的场景已经慢慢地重新构建起来,这一次,两人站在了缥缈云海之上,气派庄严的楼阁层层叠叠地错落苍郁的松柏与巍峨群山之间。 谢琞环顾四周道:“这是哪儿?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这里是南华门。”谢问皱了皱眉,“看样子我们还在幻境之中,这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醒了么?”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谢问——!” 谢问一回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过来。 “孟师兄!?” 孟怀瑾横眉冷眼,上来指着谢问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你不好好在山下呆着,跑山上来做什么!?万一被太师尊发现,师尊又要被骂了!” “山下?太师尊??”谢问一愣,不答反问,“孟师兄,现在是何年何月!?” “元初六十二年,五月初九啊。怎么了?” 谢问心中一惊,上前一步抓住孟怀瑾肩膀,厉声道:“孟师兄,你知道师尊在哪儿吗?” 孟怀瑾被谢问的气势吓了一跳,愣了片刻后道:“师尊?他每天早上这个时辰都在炼丹房为太师尊炼制丹药啊。” “多谢!”谢问一回头,一把抓住谢琞的手,道,“快,跟我走!” 谢琞一头雾水:“走?上哪儿去?” 谢问一边走一边为他分析:“你想,刚才的那个幻境是你、我还有玄鹤的记忆共同拼凑而成的,你我醒来之后,幻境就破碎了。可是幻境破碎之后我们并没有回到现实,而是来到了南华门,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谢琞顺着他的思路,侧头想了想,道:“难道是因为皇甫大哥和玄鹤没有醒,所以我们被带到了另一个幻境之中?” 谢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幻境会根据当事人的记忆发生改变。现在我们回到了五年前的南华门,也就是说这个幻境的主人,应该就是我师尊还有玄鹤真人。” “我明白了,如果他们不醒过来,幻境就会不断重建,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皇甫大哥和玄鹤,唤醒他们。” “不光是这样,若我们当中有一人在幻境中死去,就像方才你杀死了玄鹤真人那样,就会导致其他所有人都被困在幻境之中,无法逃脱。之前在凤栖山上,我曾听玄鹤亲口说过,当年江湖传言他猝死于南华门,其实是师尊在他每日服用的乌香散中下毒!五月初六是玄鹤的寿辰。而玄鹤是死在寿辰结束的三天后!” “元初六十二年,五月初九……”谢琞大吃一惊,“那岂不就是今天!?” “对!所以我们必须趁我师尊还没下手之前找到他们,否则,万一这次玄鹤真的被我师尊毒死了的话,我们就永远出不去了!”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分头行动,谢琞去炼丹房找皇甫轲,谢问去找玄鹤阻止他吃药。谢问循着记忆,很快便找到了玄鹤所在的房间。形势紧迫,他也不敲门,直接大喇喇地破门而入,只见玄鹤正端坐在榻上,手中正捧着一个精致的陶瓷丹壶,而皇甫轲则负手立于榻侧。 谢问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空气中的静默。 “谢问!?你怎么来了!?”皇甫轲骤然见到谢问,神色惊疑不定。 谢问也不多话,直接大步上前啪地一下将玄鹤手中的丹壶打翻在地,啪的一声陶瓷丹壶被摔得粉碎,深褐色的丹药滚得一地都是。 “放肆!”玄鹤大怒,一拍桌案,倏地站起身道,“你这是干什么!?” 谢问刚想说药里有毒,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当着皇甫轲的面把他下毒一事捅出去,恐怕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化解尴尬似的干笑几声,道:“不是,那啥,我进来得太急,一不小心冲撞了太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玄鹤:“不小心?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皇甫轲忙上前一步道:“师尊息怒,不过是丹壶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弟子再去准备一壶新的便是。” 然后转过身,拉起谢问的手便要离开。 “站住!”玄鹤走了过来,目光凌厉地打量了皇甫轲半晌,又看了眼谢问,皱眉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个催着我吃药,一个一上来就打翻我的丹壶。” 皇甫轲低垂着视线,沉默不语。 玄鹤沉声道:“别去准备什么新的了,为师就要这地上的,给我捡起来。” 皇甫轲迟疑了一瞬,点头道:“是。”然后俯下身去,将散落在地上的丹药悉数捡起,盛在掌心,面对玄鹤双手呈上。 玄鹤捡起其中一颗,将那深褐色的药丸仔细端详了片刻,对谢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问不明所以,便如实回答:“乌香散?” 玄鹤点点头:“不错,这乌香散能通行奇经八脉,引元阳之气以滋不足之真阴,是为调理虚劳之圣药。若能长年累月持之以恒地服用,不但能开经通窍,还能令内功修行事半功倍。今日我心情不错,赏一颗给你服用,如何?” “不行!”皇甫轲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铁青。 “为什么不行?”玄鹤玩味地看着他,“莫非这药吃不得?” 皇甫轲强自镇定心神,道:“这是弟子为师尊炼制的丹药,岂能随随便便赠予其他弟子!” “谁规定为师吃的药不能给其他弟子吃?为师说可以就可以。”玄鹤厉声道。 “两位!都不要争了!”谢问连忙打断师徒俩的争执,“这药,我是不会吃的。不光是我,我们谁都不能吃这颗药!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永远被困在这个囚笼里了!” “……囚笼?什么囚笼?”玄鹤皱眉道。 “囚笼就是幻境,幻境就是囚笼!”话音刚落,谢琞出现在了门口,他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皇甫大哥,玄鹤真人,你们认不认得我是谁?” 皇甫轲怔怔地看着他,道:“你不是南华门弟子……可是我见过你……你是……” 玄鹤盯着谢琞沉吟半晌,忽然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道:“你是大虞国太子,谢琞!你怎么会在南华山?”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南华山。”谢问沉声道,“这里是雷蛇岛,我们所有人都中了叶存真的幻术!”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家具物什横七竖八地倒下。 “这是什么!?地震!?”玄鹤惊诧地环顾四周。 皇甫轲一个站立不稳,下一秒便跌入了谢问怀里。 “不,是这个幻境要崩塌了!”谢琞扶着摇摇欲坠的墙,大声道,“所有人,快离开这里!” 四人先后夺门而出,一来到外面,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原本好端端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大地轰鸣着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花草树木连根拔起,建筑物接二连三地倾倒崩塌。 “这是……幻觉么……”皇甫轲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 谢问沉声道:“没错,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被唤醒,所以幻境开始崩塌,我们得趁这个幻境彻底崩溃之前逃出去,否则我们很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 “那是什么?”玄鹤指着山门的方向道,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流光溢彩的奇异光芒从天而降,仿佛神圣的佛光笼罩了整个山门。 “应该是幻境的出口!”谢琞欣喜地道。 “那还等什么?”谢问说罢,四人便施展起轻功,一边避开雨点般从天而降的落石,一边在支离破碎的断垣与地面之间纵横跳跃,朝着那光芒疾驰而去。 谢问第一个到达山门,他刚刚落地,身后的地面就骤然裂开。 “师尊!谢琞!快!”谢问伸出手去,先后接住了从身后飞跃过来的谢琞和皇甫轲。 谢问转过身去,最后就只剩下玄鹤。 玄鹤站在对面,两人之间的沟壑被撕裂得越来越大,可是玄鹤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 皇甫轲急道:“师尊!快过来!不然来不及了!” 玄鹤一愣,立马回过神来,而就因为他的这么一迟疑,他脚下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地面终于彻底裂成了两半,玄鹤一个重心不稳,眼看着便要坠入深渊,谢问一个腾空跃起,一只手伸过去紧紧地抓住了玄鹤的手,另一只手则堪堪攀住了悬崖边缘。 “不要命了么!?”谢问额头青筋暴起,厉声喝道,“你死了,我们全都要被困在这里!” “谢问!先别说了,快上来吧!”这时,谢琞和皇甫轲也从悬崖上方探出头来,两人伸出手,齐心合力地将吊在悬崖边上的两人拉了起来。 光芒消失的同时,四人终于回到了现实。 叶存真难以置信地望着毫发无伤的四人:“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能够从我的幻境中活着出来!” 他颤巍巍地举起法杖还想继续施法,谢琞便迅速欺身上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法杖。叶存真本就手脚经脉尽断,无法还手,且由于长期被囚禁在风雨殿中而导致身体每况日下,刚才的那一场幻术太过庞大,耗费了他大量的真气与体力,现在的他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地喘着气。 法杖再度被夺,叶存真万念俱灰地苦笑道:“也罢,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甫轲走上前,对谢琞伸出手:“二弟,法杖给我。” “可是……”谢琞略一迟疑,最后还是乖乖地把法杖交了出去。 “叶前辈,我们无意冒犯,更非有意欺骗你。一切只是个误会。”皇甫轲走到叶存真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将法杖双手呈上,“我们是真心诚意想向前辈请教,别无他意。若有冒犯,还望前辈见谅。” 叶存真不解,皱眉凝视皇甫轲:“你们就不怕我再用幻术?” “若自身狐疑未定,又怎能取信于人?”皇甫轲堂堂正正地回答道,“前辈,这把法杖您就收下吧。” “好,我姑且相信你们。不过……”叶存真从皇甫轲手中接过法杖,指着玄鹤道,“他不行。玄鹤,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能就这么轻易了结。” 玄鹤冷哼一声,正要发话,谢问连忙插进来道:“等等,两位都别激动!叶前辈,别说是您,就是我们和他之间也还有数不清的账要算,但,不是现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玄鹤冷冷地道,“方才你在幻境中救了我,现在你想要一命换一命,让我放过他?” “不。”谢问摇摇头,“我想说的是,就算我们彼此之间有再多恩怨,在这雷蛇岛上争个你死我活,也注定是两败俱伤。到最后谁也无法离开这个孤岛,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觉得,大家不如先把前尘往事放一放,暂时休战,十日后会有船来雷蛇岛接我们回中原,等回到中原之后,大家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如何?” 谢琞点点头:“很公平,合该如此。” 皇甫轲:“我也赞成。” 玄鹤没有发话,算是默认。 叶存真此刻身体极其虚弱,谢问的提议其实正中他下怀,点头道:“好,那一切便等到十日后再说……姓谢的小子,希望你说话算话。” 就这样,五个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总算达成了暂时休战的共识,彼此相安无事,等着十日后安亦杰的船队来这里接众人返回中原。 雷蛇岛是名副其实的荒岛,除了他们这五个人,再加上一个哑奴,岛上就再也没有别的活人。好在岛上有丰富的淡水资源,又有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梅花鹿、兔子、山鸡、野猪等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其中,而风雨殿虽然常年无人打理,但至少也是个遮风避雨之处,况且殿内还是有一些基本日常生活所需的工具和物品,五个人在这里生活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有问题。 一连好几天,捕鱼打猎之余,谢问每天都跟着叶存真修炼七窍玲珑诀。原本他就已经将七窍玲珑诀修炼至第九重,算是打下了基础,如今按照叶存真所传授的正确的口诀重新修炼,进展更是神速。 叶存真对谢问的悟性之高颇感意外,他仔细地询问了他遭到玉婆罗反噬时的情况,在得知谢问醒来后蛊毒已经基本被清除时,他斩钉截铁地说:“蛊毒是不会自行解除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将你体内的蛊毒转移了。” “转移?”谢问不解地问,“这种事有可能办得到吗?” “有什么不可能?只要强行用内力打通经脉,就能将蛊毒转移。只不过,对于转移者的身体会造成巨大的负担,因为玉婆罗的蛊毒与普通的蛊毒不一样,无药可解,除非对方是百毒不侵之身,否则一定会慢慢被蛊毒反噬而死。”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谁把我体内的蛊毒转移了呢?”谢问苦苦思索起来,可是无论他如何拼命回想,也没有丝毫印象。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成渊以外,还有谁会有转移蛊毒的能力。 一想到成渊,谢问心中的一个更大的疑问浮出水面。 “叶前辈,实不相瞒,最近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祝梦术……到底是什么?这东西究竟会不会抹杀掉某个人的人格?” “祝梦术?”叶存真微微皱眉,“你从哪儿听说祝梦术的?又是成渊那小子告诉你的?” “不,他并没有告诉我……”谢问想了想,还是将他与谢琞、阿朔之间的纠葛和盘托出。 叶存真默默听罢,叹了口气:“情志病……双重人格……这孩子也是可怜,可惜啊,偏偏摊上了你这么个命犯桃花的主。” 谢问尴尬地挠挠头:“前辈,你就别挖苦我了,快给我出个主意吧。他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叶存真不置可否地笑了,不答反问:“你可知我当年修炼玄蛊术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为了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 “不错,祝梦术也一样,如果说玄蛊术是最大限度激发人的体能,那么祝梦术就是最大限度增强人的战意。每个人的性格中都有软弱、怯懦的一面,这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是不必要的情绪,也是无法消除的,但是可以选择性的遗忘。这就好比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装进一个箱子里,贴上封条,而言灵或符咒就是封印这些弱点与缺陷的封条。只要揭开封条,原先的这些弱点与缺陷就会全部释放出来。” “前辈的意思是,祝梦术不会消灭人格,只是把人格尘封起来而已吗?” “不错。其实你的确是错怪他了,谢琞并没有说谎,他没有抹杀阿朔的人格,只是利用祝梦术,解封了原本属于阿朔的记忆,我不是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是这种行为非常冒险,若是处理得当的话倒还好,两种人格相互融合,合二为一,倒也是可喜可贺之事。可万一融合的过程中遭受到什么刺激……” 谢问心头一沉,低声道:“就会像之前那样,神志错乱,精神崩溃么……” 叶存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与另一个自己进行着博弈。很多人不愿意正视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总是想方设法地去压抑、否定、掩盖,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也有的人敢于接纳、直面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原来如此。”谢问心中充满了愧疚,“叶前辈,您这一席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我错了,真是大错特错。” “你是个聪明人,只是当局者迷而已。不过话说回来,他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谁?你想过吗?” 谢问一怔:“这……我的确从未想过。” “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求助于我,不如问问你内心的另一个自己。”说完,叶存真缓缓地卧倒在榻上,懒洋洋地对谢问挥挥手,“真是许久没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也倦了,要歇会儿,你且退下吧。” 谢问心事重重地刚刚迈出风雨殿,一阵悠扬清灵的萧声便远远传来,宛如一股清泉沁入心脾,又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杂乱的思绪。谢问知道这首曲子,这是之前在玉屏村修炼玄蛊术的时候,谢琞曾经为他吹奏过的清心普庵曲。谢问顺着萧声,来到湖边的风雨桥上,果然见谢琞倚坐在游廊之上吹奏着洞箫,谢问刚一走近,萧声便戛然而止。 谢琞站起身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今天怎么结束得这般早?七窍玲珑决进展如何?” 谢问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琞面前,默默地注视着他,谢琞被他盯得有些害羞,红着脸扭过头去:“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谢琞就忽然被搂入一个强有力的臂弯里,他呆住了,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忙不迭地挣扎道:“喂……你这是干什么?” 谢问却牢牢地将他圈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对不起。我错了。” 谢琞一怔,忽然停止了挣扎。 “那天在船上,我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混账了!我就是个有眼无珠的笨蛋!”谢问松开谢琞,左右开弓地在自己脸上抽了两个大耳刮子。 谢琞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他的手,担心地探出手去摸他的额头:“你……脑子坏掉了吗!?怎么突然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谢问重新将他拥入怀中,柔声道:“不,我是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你没有杀阿朔,我有眼无珠错怪你了,还冲你大呼小叫,你愿意原谅这个没心没肺的我吗?” 谢琞伏在谢问怀中,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谢问松开他一看,才知道谢琞竟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你……你怎么又哭了。我不是都道歉了嘛?难道,我又说错话了?”谢问彻底手足无措起来。 谢琞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地道:“不,我只是……忍不住……”说着,他一个扑上去,紧紧搂住谢问的脖子,竟放声大哭起来。 谢问知道谢琞实在是憋得太久了,需要好好地发泄一次,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抱着他,让谢琞一次性痛痛快快地哭个够,直到那眼泪浸湿他整片胸膛。 他知道,哭过了这一场,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的,他和他,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