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站在阳台上,林濯才想起,没有挂在外面的衣服需要他收。 他抬头只望见了无尽的黑,翻滚的雨云黑压压的盖在城市上空,似是酝酿着山崩地摧的威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粉色粟米条安安静静躺在茶几上,隔门玻璃挡着,离得那么近,又好像那么远。 林濯的喉咙突然发痒,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口袋里却常备着一支烟。 “啪嗒” 猩红的火光点燃烟草,缭然起几缕缥缈的白烟,想学电影里的古惑仔帅气的抽口颓废的烟,结果烟呛到嗓子里,味道冲得林濯直咳嗽。 这该死的烟!肺都要咳出来了! “咳咳!”他咳得血色从脖颈涌上全脸,说他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也不为过。 电话没有眼力见的一直在响,林濯缓了半晌,才平了呼吸,接通电话,“喂。” “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和你有伴儿了,两人腻腻歪歪!” 永远充满活力朝气的大嗓门中年妇女,叫嚷得耳朵疼,林濯无奈,把手机举远些,“妈,哪来的伴?” “伴你要自己去找!妈认识的都是取向正常的小伙儿!” 林濯的性取向在家里甚至是亲朋好友里都不是秘密,非议很多,他的双亲凭借诺大的毅力能抵住世俗的压力,尝试接纳和包容自己这个取向“异端”的儿子,每每想起,林濯的心底都有块柔软的地方被戳中。 “你今年努力努力,我看你朋友都结婚了!喜帖都发到家里来了!” 朋友?林濯的朋友数量不足一只手,没印象哪个朋友快要结婚了,“谁啊?” “我看看!”电话那头应该是去翻喜帖了。 天边隐约紫光耀动,伴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是新郎宋任杰和新娘...” 后面的话,林濯的耳朵被震鸣了,连带着脑袋跟塞了十几只蜜蜂一样嗡嗡作响,他恍恍惚惚没听进几句,好像是找人来送,好像是恭喜和祝福。 指缝倏然一疼,林濯倒吸气,甩手把烟丢在了地上,电话已经挂了,挂了好长时间了。 暴雨如注,洋洋洒洒从天穹之顶往下坠,紫龙隐匿在云端,一闪而过,引来轰然巨雷,猛击在林濯胸口,砸得他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瘦削的手臂探出雨帘,冰冷的雨滴砸在苍白的手心里,积攒成小小的一滩水,雨水蜿蜒而下,顺着胳膊肘,湿了袖口,林濯浑然不觉。 宋任杰?要结婚了? 宋任杰!凭什么! 是那个恶心的家伙把自己拉进深渊,林濯已然一无所有,而那个男人呢!却堂而皇之把喜帖送到自己家里,妄图想要祝福!恶心! 手心一转,胳膊恹恹地垂了下来,林濯无力的挂在栏杆上,雨丝拍打着,水光湿漉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结婚? 宋任杰也太恶心了! 心理上的厌恶带动生理上的反馈,胃里绞成一团,酸味直往喉咙里冒,林濯突然捂着嘴,冲到厕所,把今天的晚饭全吐干净了。 简辰宁... 擦干手机上的水渍,林濯全身发抖,颤抖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犹豫很久,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旁,虚脱地靠回马桶上。 电话在响。 今天的夜晚,鲜少人至的客栈忽然有了客来。 不会是什么好事,林濯趴在冰凉的瓷砖上,用手把电话勾了回来,看清上面的号码,惊愕电流般遍布全身,他瞪大眼睛,心脏被狠狠一揪,二话不说关了机。 这个号码,几年没变,以前背它比背自己电话号码还熟,好像把它刻进骨血里,想忘时,却异常深刻,难道真的只有剖骨换血才能把记忆全都忘记吗? 宋任杰!别打来了! “呼呜呜...”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林濯赶忙趴回马桶旁,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吐完了,只有痉挛和反复的干呕。 命运向来是个杰出的编剧,把凡尘碌碌玩弄于股掌之间,它漠然凝视着这些悲欢离合的荒诞故事,从来不会有那么一丝悲悯,太不公平了! 林濯红着眼角,颤巍巍地拂去沁出的泪。 “我喜欢你。” 夏日的蝉鸣尖锐嘹亮,叫声一浪盖过一浪的响,不远处是激烈的篮球赛,现场的哨声和欢呼声隔着几米还是那么响亮。树影斑驳,破碎的光影宛若玻璃水球里的流光让人目眩,他们挤在墙角的阴影里。 身体靠得太近,以至于对方运动过后高热的体温毫无阻隔地传递到林濯的肌肤上,他不适地贴着墙面,也跟着鼻尖冒汗。 “我...” 对方抬手打断了林濯的话,“我知道这条路将会走得很艰难,但是我不怕!是你给我的勇气!” 林濯张了张嘴,却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他从未被人用如此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好像这双亮闪闪的眼眸里满满的只装得下你一人,好像你就是他仅有的全世界。 宋任杰长得纯粹干净,脸上总挂着他标志性的无邪笑容,乖巧得赛过西方文学里圣洁救世的使者,没几个人能拒绝得了他亲昵的软言细语,林濯动容了。 他误入了猎人精心伪装的圈套,被那张纯善的微笑骗进了一场性质恶劣的玩心游戏,认真便输了,林濯向来容易心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会一败涂地的结局。 都是自找的。 嘴角连苦笑都扯不出来,林濯揉摁充血酸涩的眼睛,失眠就只想出来走走,结果吹了一晚的湖风,吹得他现在脑袋装满沉甸甸的水袋似的胀疼,摇摇晃晃走在路上像极了宿醉的酒汉。 眼睛突然被沙子迷了一下,再睁眼时,林濯如遭雷击,定在原地,心脏被紧捏不放似的酸涩,连眼角都不禁染上了水汽。 坐在他家门口的男人拍拍裤子站了起来,露齿一笑,“很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