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令

    事件最后被完美地解决了，伊格纳兹在学校范围里树立起自己的权威。顺理成章地，他在第二个学年初成为学生督导，校长的代理人，负责一切学生事务。同时，他在血族内部十七人评议会上被确认度过幼年期，只要完成一些过渡任务，就能正式成年。因此，伊格纳兹被一些狂热拥趸叫做小皇帝，这个外号又通过学校传到其他种族耳中。

    开学后的一个月，严寻一才完成实习回到校园。放下行礼后，他直接拦下一只狮鹫班车，飞往专业主管办公室。首先要和对方销假，更重要的是，严寻一打算和主管商量这一年的修课计划。他在实习中取得的加分足以抵掉一些高年级课程，加上他在过去的三个学年都尽可能地多修课，已经取得了相当可观的学分。如果这一学年再修三门课，然后完成一篇高质量的学位论文，那严寻一可以提前一年毕业，逃离异族学院的苦海。

    专业主管办公室的秘书小姐是位混血儿，有着恶魔族的羊角和蛇类兽族的大尾巴，与严寻一关系很好。一见到严寻一踏进门，她便娇声笑道：“小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严寻一知趣地将手搭在她面前，蛇尾便自觉地钻进掌心。严寻一一边替她添加防摩擦的灰尘的法术，一边打招呼：“莉莉丝小姐。公司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我给你寄的产品收到了吗？”

    秘书小姐笑得更媚，说：“特别好用，你看我的角角和尾巴，像新生的一样娇嫩光滑。配方里是不是有天使眼泪？我感觉用它的时候会非常激动。”

    唔，严寻一大概知道是哪种“激动”了。他径自回避暧昧的陷阱，问道：“那我之后再寄点过来。里斯在吗？我跟他预约了两个小时。”

    秘书小姐怨怼地用蛇尾抽了抽严寻一的手心，带他进去。

    高等血族历史学的主管里斯本人并不是血族，而是以无欲无求闻名的精灵族。他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典范。因此严寻一本以为会很顺利地得到学位论文开题允许，出乎意料的是，里斯对他的来意十分清楚，但很坚决地反对。

    “为什么？我是说，我已经有了题目，也有珍贵资料，就算赶在今年写的论不一定能评一等荣誉学位，但三等绰绰有余。”严寻一不打算放弃。

    “我相信你的水平，但你完成学位论文后就会申请毕业，这跟我们当初的约定不符。”

    他指当时让严寻一不转专业的约定。如果只是这个理由，严寻一倒不太但是，问题是，“我也可以在申请通过后加申延缓毕业流程。那最后一学年名义上学院还是有我这个人类在读。我不信你没想过这个方案。”

    里斯皱眉，有种意料之内的沮丧和敷衍，只好说：“如果你那么想毕业，为什么不问下你的好朋友的意见？”

    严寻一还没弄懂他的意思，就被遵从主人意志的办公室传送出去。

    传送的地点也很有意思，就在学校的黑暗圣堂小分殿，哪怕是无所顾忌的黑暗生物都不敢放肆的地方。严寻一正好落在主塔塔顶，入目是一片刺眼的落地大玻璃窗，阳光放肆地照进这个本该不应有光的圣地。

    光线的边缘，一个高挑的人影正在窗边眺望。窗顶垂下的法珠帷幔在他身旁飘荡，鎏金与秘银交织，风格是与室内如出一辙的奢华、古老和腐朽。

    他知道严寻一到了，依旧沉默地背对他立在窗边。

    他这样安静，严寻一反倒有些莫名的愧疚，心里一软，轻声问他：“……伊格纳兹。你不想我毕业？”

    伊格纳兹脸侧的血色耳钉似乎摇晃了下，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凝静，依旧美丽，但不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么鲜艳，仿佛被珍藏了百年的油画，更惊心动魄，却不可触碰。

    他摇头，嘴角似乎带着笑意，严寻一凝神去看又消失不见。伊格纳兹一边走向严寻一，一边沉静地通知他：“看来你自己也知道。我不会让你毕业的。在我离开之前，你必须要待在这里。”

    严寻一没有贸然回话。他的脸色蓦然变得极其难看。因为他突然发现身上存着的术法都失效，而且空间转移的触发条文被洗净，体内的所有力量都被封锁。换句话说，他回到了人类刚出生时的脆弱状态。

    “这是来自督导的命令？外出实习或者访问也不行？”严寻一尽可能地控制脾气，问道。

    伊格纳兹此时才满意地笑起来，说：“当然可以。我会陪你去的。”

    这算什么？人身控制？严寻一十分无语，质问他：“非要做到这份上？我可以去仲裁庭告你。”

    伊格纳兹似乎被他的话惹怒，猩红的眼睛突然像被点燃，周身也环绕可怖的气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就可以去。”

    严寻一知道自己该安抚他，毕竟自己先是绕着人躲了一年，不声不响又准备提前毕业，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他语气同样很冲地说：“我去了会有结果吗。仲裁庭有多少你们的人。吸血鬼宣扬你注重规矩，这就是你的规矩？”

    伊格纳兹伸手握住了严寻一的肩膀，力气大得使人发痛。他苍白的脸被气出红晕，呼出的冰冷气息如同来自雪山，但严寻一突然被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俘获，一时忘了推开他。正在气头上的血族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一字一顿地说：“对你，我还能更加不讲规矩。”

    他似乎过于激动，嗓音有些沙哑：“我等你的晚餐等了足足一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疏远我，懒得回消息，‘不太熟’，下一步是旧友变校友。你，”年轻的暗夜之主被突兀的悲怆哽住，獠牙生出，显得唇色艳红，“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该死。严寻一的第一反应是，这两小虎牙贼他妈可爱。

    被这念头打断怒火，严寻一的理智回笼，也的确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深吸口气，一手虚虚地揽在对方背上作安慰状，解释道：“对不起，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不是血族的话，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并不合适。”

    “就这样？朋友？”伊格纳兹低下头。严寻一只看见他金发如黄金般柔软纯净。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他看上去真不像个高等血族。高等血族的起源一直没有确凿证据，他们的力量回路和习性与天使截然相反，反得过于刻意。如果他能成功挑战主流学说，证明血族与天使同源的可能性，会不会得到一等荣誉？

    在严寻一走神刹那，伊格纳兹终于下定决心，他变冷的躯体恢复拟态的温暖，艳红得诡异的虹膜也黯淡下来，他自己离开严寻一的怀抱，矜持地整理衣领。短暂的失控之后，他重新找回平衡，成为人们所熟知的血族小皇帝。

    “我只有在面对你时，才会怀疑我统治愚人的能力。”伊格纳兹礼貌地说，“今后不会了。让我们高效地解决这件事。“

    他条理清晰地通知严寻一：“我知道你喜欢大胸女人，但我希望睡你，所以我给你预留一周的准备时间。六天之后的凌晨，布莱恩会将你接来我的宫殿，你必须穿无任何法术、神术或诅咒痕迹的易脱的衣服。在进入宫殿后，你的任何负面情绪都是不被允许的。其他的要求请你自行把握，我相信你十分清楚我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