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净水湖
打定主意,钟黎宁放下心来,又开始想西南王还说了什么关键信息,忽然想起刚刚前厅的事,越想越气,忍不住双手抱臂,气呼呼地盯着福顺,拖长声音喊:“夫——君——” “阿黎莫气,”福顺讨好地笑,从荷包里捻出一块云片糕递到钟离宁嘴边。 钟黎宁本来赌气不想吃的,无奈福顺做的这云片糕着实香甜,不由得微微张嘴抿了一口,然后就着福顺的手不知不觉吃完了。 见她肯吃东西,福顺心下松了口气,向钟黎宁娓娓道来。 五年前那次事后,福顺和西南王暗中取得了联系,他知那金雕真身被镇压在苍顶山下,西南王亦知他在搜寻那妖物的分身,二人私下时常沟通联络,好及时掌握那金雕的行动。 因二人脾气相投,目标一致,一来二去便互相熟悉了。 这次借玉璧他本就有七八分的把握,但钟黎宁先前不让他开口,他便一直没有说话。没想到西南王见到钟黎宁竟然想到了自己故去的发妻,心血来潮多说了两句,这才惹得钟黎宁生气了。 钟黎宁听完,慢慢熄了火,想想西南王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深爱的妻子就难产去世了。这么多年也没续弦,就守着儿子在府里窝着。 这次还好,儿子没死,原着里更惨,儿子都被三皇子纵马踩死了。给儿子报仇后没多久,他就从旁支过继了一个继承王位,最后自己出家了。 福顺能和他聊这么好,大概因为当时遭遇相同,心境类似吧。 钟黎宁抱住福顺的脖子窝在他怀里,默默叹口气,她都不敢想要是自己再晚回来一会儿福顺会怎么样,幸好…… “阿黎莫气了……”福顺抱住钟黎宁的腰,吻上她的发顶。 钟黎宁摇摇头,否认道:“本来也没怎么生气。福顺……你……”顿了一下,钟黎宁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嗯?”福顺见她半天不说话,轻声询问。 “没什么,”钟黎宁摇摇头,继续说道,“福顺,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我们都会好好的,一直一直在一起。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和树上的海棠花。一年不够,要数一辈子的。” “嗯,”福顺笑着应声,抱紧了她,“要一起数一辈子。” 回到住处,钟黎宁拉着福顺去找胡琅月,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笑声。 “你!”夜十语气急促,声音里的慌乱根本掩藏不住,“你做什么?” “自然是救你啊,小猫咪,这可是jiejie我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灵丹妙药。若是刚刚被你砸了,你就只能把后半辈子赔给我了。”胡琅月说得一本正经,不过上扬的调子怎么听怎么不严肃。 “那,那你也不能……不能……”夜十的声音磕磕绊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能什么?不能搂你的腰?不能摸你的手?”胡琅月笑着问,“我可是为了救你,事急从权是吧?” “不知羞耻!你一个女人,这,这都能随便说的吗?”夜十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胡琅月一阵大笑,“这算什么,你当全天下的女人都是那柳雪姑娘呢?柳雪姑娘可不会让你这么爽,小猫咪再和jiejie来一次,保你舒服得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 “你!闭嘴!”夜十羞愤交加,一声大吼。 屋里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钟黎宁再顾不上偷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嘴里一声高喊“四姐”! 推开门,夜十的剑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收了回去,垂着头站在桌子的一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胡琅月倒是气定神闲,坐在桌子另一边一动不动,桌子上放了碗药,还飘着热气。 “回来了,玉璧拿到了吗?”胡琅月的视线在钟黎宁和福顺交握的手上停了一秒,接着便若无其事地问道。 钟黎宁悄悄拽了拽福顺,对他眨眨眼,又看了看一旁一声不吭,像木头一样站着的夜十。福顺点点头,叫着夜十先出去了。 “玉璧拿到了。四姐,你快喝药吧,伤口疼得厉害吗?”待两人走远,钟黎宁坐到胡琅月身边,关切地问。 “不是什么大事,这么些年都习惯了。”胡琅月喝了药,淡淡地说。 胡琅月侧腰有一条疤,看起来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伤的,偶尔会疼,但平时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她只在疼得厉害的时候才喝药。钟黎宁以前问过她是怎么回事,她只说是被一个术士打伤的,别的便再不肯多说了。 “四姐,你跟夜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静默片刻,钟黎宁忍不住问道。 “你呀,”胡琅月笑起来,掐了掐钟黎宁的脸,“小小年纪cao心这么多做什么?跟你家那小太监好好的,我们就都放心了。” “我不小了!而且我担心你嘛,”钟黎宁揉揉自己的侧脸,“到底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嘛,非要这样,一见面就要打架似的。” “小孩子想法,还说不小呢,”胡琅月垂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空碗,“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不说他了,”胡琅月忽然抬头问钟黎宁,“玉璧拿到了,西南王有没有跟你说仙树的事?” 到嘴边的劝解全被咽回去了,钟黎宁差点噎到,连忙喝了口水,回答说:“打听到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仙树。我和福顺打算明天就过去,族长快到了,四姐留在这里接应吧。” 胡琅月又与钟黎宁核对了一下时间和计划,再三确认不用她跟过去,又反复叮嘱了好几次要注意安全,发现任何不对的情况都要先联系她。 钟黎宁一开始还应着,后来被念叨烦了,借口去找福顺,一溜烟跑了,被胡琅月在身后笑骂了几句。 “福顺福顺,”钟黎宁一阵风一样扑进福顺怀里,被抱了个满怀,“唔……四姐什么也不跟我说。夜十呢,有没有告诉你?” 福顺无奈摇头,二人双双叹气。 “夜十往常都直来直去,这次居然也不说。要不是我这一双慧眼看出他俩气氛不对,估计都要以为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了。”钟黎宁微微撅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互相喜欢难道不应该见面就想黏在一起吗?我就很想黏着你,一刻都不离开才好。哪儿有他们那样的,怎么一见面还剑拔弩张的?” 福顺笑起来,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阿黎说得是。只是这世间人有千万种,情亦是如此。其间万般滋味,局中人都难以道明,何况旁观者。路怎么走,终究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嗯,”钟黎宁把下巴搭在福顺的肩膀,搂紧了他的腰,默默地不说话了。 “阿黎,我们明天就去净水湖吗?”半晌,福顺开口问道。 “嗯,”钟黎宁回,“去看看那净水湖到底是什么妖物作祟,看我不好好收拾它一顿!” 马车一路向西疾驰,日夜兼程。 这天夜色正沉,路上一片静寂,马车跑得飞快,忽然一个急刹,福顺匆忙中只记得护住钟黎宁,自己倒是被狠狠地磕了一下。 “福顺,你怎么样?头晕吗?”钟黎宁一下被惊醒了,连忙从福顺腿上起来,焦急地问道。伸手摸上他被磕到的地方,还好,没出血。 “我没事,没碰到阿黎吧?”福顺扯开嘴角勉强笑了下,眉头蹙得很深。 “你也稍微顾及着点自己啊,”钟黎宁一边用灵力给他舒缓,一边不高兴地抱怨,“我有灵力,轻易伤不到,就算伤了也很快就能好。你身子本来就弱,再这么不顾自己,我就要生气了!” “嗯,”福顺紧蹙的眉头渐渐放松,捉住钟黎宁的手拉下来亲了下,温柔地应着。 钟黎宁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听,心里暗叹一声,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夫人,有两个人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马匹受惊停下。现在那两个人不知何故已经晕过去了。”夜十四沉声回复。 钟黎宁撩开帘子跳出来,伸手扶了一把福顺,两人走到夜十四旁边,一看地上,果然躺着两个人。 两人均是年轻女子,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形容狼狈。奇怪的是两人都穿了红衣,额头上还画了看不懂的符号,晚上看着有些吓人。 “姑娘,姑娘,醒一醒,”钟黎宁蹲下身,拍了拍两个姑娘。 其中一个悠悠转醒,抬手颤巍巍地攥住钟黎宁的袖子,挣扎着对她求道:“饿……求……求你……” “福顺,给她拿点……”钟黎宁听到后,立刻要问福顺拿点吃的,一回头却见福顺已经蹲在她身边,手上捧着糕点和水壶了。 钟黎宁不自觉笑起来,捻起一块糕点喂进那姑娘嘴里。姑娘狼吞虎咽地吃进去,一连吃了八九个,差点噎着,让钟黎宁喂了两口水才好些了。 “姑娘,你没事吧?”钟黎宁见那姑娘缓过来一些,心里松了口气,温声问道。 “多谢,多谢善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吧!”那姑娘又惊又怕,被钟黎宁一问,忍不住哭起来,跪下就要磕头。 “不必如此,”钟黎宁连忙将她搀起来,“你们这是……” “我和桂香要被拉去祭河神……”那姑娘眼里含着泪,低声说道。 钟黎宁从她的描述中慢慢理清了来龙去脉。净水湖沉船事故频发,周边村子以水为生,苦不堪言,便时常向湖中投掷一些瓜果作为贡品,祈求河神保佑,但丝毫没有作用。 后来村长梦见一个黑衣老翁,自称是居住在净水湖的河神,要求村长送两名年轻女子给他,他便能保佑船舶平稳通过净水湖。 村长选了两个年轻女子扔进湖里,接下来一年沉船事故果然大大减少。之后祭河神变成村子里的传统,每年都要选出两名女子扔进湖里。 村里的年轻女人越来越少,他们便坑骗过路的女子,甚至全村集资以买侍女的名字买人。 这两个姑娘就是这么被骗进来的,所幸最近有个外乡人投宿,与这姑娘乃是旧相识,一时心软偷偷将她二人放走。 可她二人为祭祀河神,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刚走出不远,就碰到了马车,直接被吓晕过去。 什么河神,钟黎宁心里冷笑,现在这些妖魔鬼怪都喜欢给自己起个仙啊神啊的名字来祸害小姑娘吗? 将两个姑娘抱上马车,找地方安顿了。钟黎宁眨巴着眼睛看向福顺,笑眯眯道:“jiejie,咱们又要干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