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鸦
拿到玉佩的钟黎宁心里像落下一块大石头,鸡腿啃得更起劲了。 把男人的身份告诉了福顺,钟黎宁笑着看福顺诚惶诚恐地捧起玉佩放到了柜子最里面,心里默默想,靠山是给福顺找好了,至于小世子没死西南王还会不会造反,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赵楚琛自带男主光环,身边还有个比狐狸更像狐狸的程泊舟,就让他俩头疼去吧。 回府之后钟黎宁又过上了快活的养膘生活,还有人每天给梳毛按摩。福顺怕她无聊,隔三差五就给她拿回些小玩意儿,什么绘画书啊,鸡毛毽子啊,手鞠球啊,有天还搬回来一盆小金鱼,钟黎宁看的哭笑不得。 不过跟福顺一起生活还是很惬意的,福顺最擅长体贴入微,小狐狸被他照顾得圆滚滚毛绒绒的,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摸起来不知道有多舒服。 就是他们刚刚回来那几天福顺不知怎么的特别害羞,给她洗澡的时候也不肯像以往那样附带按摩了,换衣服还要躲在它看不见的角落里,连睡觉都不跟她一个被窝了。 钟黎宁气呼呼地舔了他一顿,晚上睡觉时又强硬地钻到他被窝里在他身上用大尾巴到处乱扫,扫得福顺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对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的小狐狸低声下气道了半天歉,又割地赔款许了做烤鸡、睡一个被窝、讲睡前故事、每天晚上亲亲等诸多好处后,才得到了小狐狸大发慈悲的原谅。 过了一段时间,福顺突然有点不对劲。钟黎宁发现他时常看着某个地方愣愣出神,回过神来时满身冷汗,眼神惶急,直到看到她才慢慢缓和下来。钟黎宁有点着急,问福顺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几天下来福顺越来越瘦,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钟黎宁有天晚上起夜才发现他竟然把晚饭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了。钟黎宁怕福顺是肠胃出了问题,慌忙去翻四姐给她拿来的丹药,捧着温水让福顺吃了,可依然没有太大的效果。 某天福顺回来时都沾了一身的血腥味,钟黎宁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隔着好远就闻到了。皱着眉头凑到福顺身边闻了又闻,血腥味里面还带着一股腥臊酸臭的气味,钟黎宁跳开了一些,抬头一看,却见福顺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怔愣,直到看到小狐狸跳开才回过神来,嘴角硬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有一盘鸭血,福顺只看了一眼就跑出去了,钟黎宁急的不行,看四周无人迅速化作人形追出去。福顺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钟黎宁默默拍着他的背,待他好一些后喂他喝了点热水。 晚上二人什么也没吃,钟黎宁变回小狐狸,蜷在福顺身边。见他在梦中依然睡不安稳,额头上满是冷汗,钟黎宁一夜未眠,默默守在一边为他驱散梦魇。 第二天早上福顺依然起的很早,和赵楚琛在书房里呆了好久,回来的时候钟黎宁打了个哈欠刚刚睡醒。福顺脸色还有点苍白,不过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钟黎宁见他喂自己吃完早饭就要走,连忙摁住他的胳膊,撒着娇哄他喝了半碗粥。 福顺离开以后,钟黎宁悄悄跟上去,连跑带跳跟在福顺身后出了城,到了北郊一个看起来颇为破败的小楼前。钟黎宁看福顺敲了两下门,门里走出两个黑色衣服的人,口称“大人”将福顺迎进了屋里。 黑色的衣服,上面还有鸟的刺绣……钟黎宁心里一沉,是夜鸦。为什么赵楚琛这么早就把夜鸦交给福顺了?她看书的时候可是牢牢记得这个组织的,阴狠毒辣又无孔不入,是赵楚琛最好用的一柄刀。夜鸦的刑讯手段极为血腥,怪不得福顺昨天吐的那么厉害。 钟黎宁连忙隐身随着福顺一道进了屋子。屋里就是普通客栈的样子,开在这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客人,十分陈旧破败。钟黎宁悄无声息地跟着福顺进了厨房,见那两人合力推开了水缸,露出了底下的地道。 地道极长,又黑乎乎的,底下传来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酸臭的气息,钟黎宁差点被熏回去。可她见福顺三人还在往下走,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一起下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钟黎宁觉得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们终于到底了。两个黑衣人点亮了墙上的蜡烛,钟黎宁抬眼一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差点叫出来。 眼前是个幽深的地牢,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刑讯室,前面的木架子上绑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全身不知被什么弄的坑坑洼洼,布满了血迹和污渍,已经快要不成人形了。 钟黎宁不自觉地颤起来,悄无声息地往福顺身边靠了靠,低下头不敢再看眼前的景象。 “他死了?招了没?”福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回大人,没死。今天早上刚刚招的,银庄的账目是分开记的,他负责的部分不多,说的我们都记下来了。” “嗯,”福顺一目十行地看完,对那两人说,“行了,给他个痛快吧。” 听到一声非人的惨叫,钟黎宁紧紧地堵住耳朵,还是止不住浓烈的腥臭直扑到她鼻子里。钟黎宁侧头看向身边的福顺,就见他捏住纸的手猛地紧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却像被冻住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大人,他那儿子看到我们的人了,现在在后院……”黑衣人又问。 福顺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利落些处理了吧……” 钟黎宁正抬头看他,清晰地看见他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 钟黎宁想起前几日福顺救下西南王世子时对着那孩子温柔的笑容,再看看此时福顺毫无血色的面庞和空洞的眼神,她突然有种大哭的冲动。 钟黎宁再也呆不下去了,一个瞬移跑到客栈外面的树林,蹲下身把自己蜷起来哭了个昏天黑地。 终于把情绪宣泄掉了,钟黎宁哭得头晕,眼睛肿得睁不开,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站起来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几下,静静思索起来。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不让福顺去做那些事。 只是像先前的那种私密的事她还能用幻境瞒过去,可像如今这样,赵楚琛让福顺去拷问或者杀人,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福顺是个太监,是卖身的奴仆,他根本不可能违抗赵楚琛的命令,更别提离开皇子府。虽然现在的情况总体还是在剧情线上,但事关福顺的性命,她担不起任何风险。 只找了西南王不够,她需要变得更强大一点,最少能够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带着福顺逃出去。 钟黎宁站起身,果断变作小狐狸,飞奔向海棠客栈。胡琅月一定知道哪里灵气充足利于修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要抓紧了。 钟黎宁找到胡琅月说明来意之后,胡琅月虽然诧异于自家小九居然一反常态知道勤奋上进了,却也对她这种觉悟颇为欣慰,与她约好每晚亥时西郊雁回湖见面,便放她离去了。 钟黎宁回皇子府后如常卧在床上,等福顺回来。 开门声一响,钟黎宁迅速跳下床,飞扑到刚刚进门的福顺身上,两只前爪搭到福顺肩膀上,用毛绒绒的脑袋和耳朵拼命地蹭着福顺的侧脸和颈窝,哼哼唧唧地撒娇:“福顺,我好想你啊……” 福顺被今天特别热情的小狐狸惊了下,冷淡又僵硬的表情慢慢软化,双手抱住小狐狸暖融融的身子,将脸埋进她蓬松柔软的毛里,轻声回应:“我也很想你,阿黎……” 自那以后福顺慢慢恢复了正常,至少进了屋子后变得和以前一样了。他似乎注意到小狐狸对血腥味的敏感,之后身上再没出现过那种味道。钟黎宁每天撒娇卖萌连哄带骗地让他吃东西,福顺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饮食,夜间噩梦不断的现象也好转了不少。 钟黎宁每晚在福顺睡下后便飞奔去雁回湖与胡琅月一同修炼。白狐本就是狐族天生灵力强大的一支,先前都是因为钟黎宁太过懈怠,胡琅月也是恨铁不成钢,根本带不动她。这次她自己想通了,修炼进度可谓一日千里,现在甚至能在皇子府那金光下偷偷使点小手段了。 胡琅月看得又是羡慕又是懊恼,早先就该逼着她修炼的,她这天赋真是白白浪费了许多年,若是早点修炼怕不是已经能得道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