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33.

    三月的B市依旧下着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屋顶上方，很快就覆盖了原本的颜色，天地间只剩一片白。雪花以缓慢的速度融化着，眨眼间又结成冰棱，倒挂在屋檐下方。

    明明过了三月，可这B市的天气却是越来越冷，丝毫没有回春的迹象。

    一个穿着咖啡色毛呢大衣的女孩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梧桐树后，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即刻变得阴鸷。

    梧桐树前站着一对男女，昏黄的灯光照出他们的容颜——男的俊秀，女的美艳。女生紧张地绞着手指，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着什么。

    站在树后的女孩没有听清楚，但看那口型，可以知道她说的是“我喜欢你”。女孩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往前走了几步，以便听清。

    只见那男生不好意思地摇头，随后便说了句话——对不起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他表白的女生闻言后退了几步，脸上是一副伤心的表情，依稀可见眼角的泪滴。但她还是不甘心：“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想起那个人，男生的脸上尽是温柔：“施浅璎。”

    对面的女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像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张口——她仓皇离去了。

    男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走了，而树后的女孩周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那张妍丽的脸扭曲得厉害，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打人了。

    可惜，她没有看见男生转身那一刻轻勾的唇角和发亮的双眸。

    陆箜栀沉着张脸回到公寓，她的心情非常差——她亲耳听见常瑄储对别人说，他的心上人是一个叫施浅璎的女人。施浅璎这个人，她是知道的——每个和常瑄储有关系的人她都会去查，更何况是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女性朋友。

    贯世集团董事长的独女，施家的女儿。三个月前从贯世集团辞职，现在就任常氏企业总裁。

    常氏企业上任不到一年的董事长辞去总裁职务，由施浅璎接任——这么大件事，她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她是常氏的大股东。对于这个刚刚上任的总裁，她是没什么意见的。施浅璎这个人的能力是很强的，才19岁就已经得到了不少老人的赞赏。

    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定是要好好珍惜的。但……常瑄储他……算了，关她什么事？人家又不喜欢常瑄储。这是陆箜栀自己的私事，不应该影响到公事上。

    可她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仔细一想，明明之前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今天晚上却突然听到他说他喜欢施浅璎，而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却和面对她时一模一样——那是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展现的温柔。

    那棵梧桐树旁的小路是他们出校门的必经之路，每天晚上10点左右她都会经过那，慢慢走回公寓。在这个时间段，她却好巧不巧地撞见了一个女生向常瑄储表白，这……真的是巧合吗？

    难道……他知道她来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常瑄储，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激她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成功了。

    一周后的某一天，陆箜栀把常瑄储拉出来了，美其名曰好好休息。考虑到他们俩确实很久都没出去玩过，常瑄储便答应下来了。

    那天天气一反常态的好，地上的积雪因突然出现的太阳而融化了些。行人摘下手套，感受到的温度没有昨日那般寒冷，就连寒风也成了暖风，温暖而和煦。

    一缕缕阳光透过云层，直直洒向人群密集的游乐园。售票处前，原本好好排队的人突然挤作一团，那堆人中间被空出一小片地。

    一个三四十来岁的男人怀中抱着个虚弱的女人，那女人腹部被捅了一刀，鲜血不断涌出，很快就染了红了这片地。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手指不停地颤抖，在拨号页上胡乱按着几个数字，口中喃喃道：“110……不对……应该是120……不对……”

    一旁围观的群众见状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120”。还有不少好心人安慰道：“我已经打了120，你再等一会，医生很快就到了。”

    “再坚持一下，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

    “刚刚我报警了，阿姨你再坚持一会儿。”

    “阿姨撑住啊！不要睡……”

    ……

    银色的小轿车里坐着一男一女，他们自始至终没有下车去围观，而是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车里安静得可怕，陆箜栀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哥，我下去打个电话。”

    “你没看到有人被捅了一刀吗？”常瑄储的声音微微上扬，“还敢下去？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有什么事不能在车里说？”

    陆箜栀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再多说了，乖乖坐在副驾驶位，直接当着他的面拨打了那个号码。

    “我是陆箜栀，刚刚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是，我现在在B市乐园附近，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疑似吸毒者。”

    “请你马上过来。”

    虽然这通电话中陆箜栀只说了三句话，但常瑄储却从中得知了几个信息。

    第一，陆箜栀她很熟悉有关毒品的东西，不然她怎么会那么清楚人吸毒后的状态。

    这应该和她现在所做的事有关。否则她怎么会去了解这些？

    第二，她和警局的关系保持得还不算太差。刚才她说完第一句话后，他隐约听见那边有人说了句“稍等”。两分钟后她才重新开口。他猜，应该是换了另一个人接了这个电话。也就是说，那边只要听到对方是陆箜栀就会换人接听，而负责接听的那个人必然是高层人员亦或是信任度极高的人。

    看来，她的身份很特殊啊，否则警方那边怎么会这么谨慎。

    只是……

    “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是吸毒的？”他有点好奇。

    “我也没说确定啊。”陆箜栀打开相簿，灵巧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点开一个视频，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一阵哑颤的声音，“哥，你看，这是吸毒后的症状。是不是和那个行凶者很像。”

    昏暗的房间里，几个头发散乱的人神情痛苦而享受，他们不断地往体内注射着什么。他们的脸色异常灰黄，干燥的皮肤，深深凹陷的眼窝，发白的双唇，癫狂的神情，这些都在述说着一个吸毒的事实。

    常瑄储看得心里发怵，正想移开视线，却听她解释道：“这些人才20多岁，看上去却跟40岁的人一样。”

    “嗯……”他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

    “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人民健康安全。我没有那么仁义。”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表情是难得的严肃，“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我自己和我妈，还有……陆叔。”

    “你妈？”他不知道她的过去。

    “是。”她暗暗做了个决定，“哥，我们回去吧。等一下我再慢慢跟你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