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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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连在紫微分坛待过最久的弟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纷纷扬扬的雪。 叶孟觉眼中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从漫天飞雪到灵堂裹素,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他一路不饮不食,身旁唯有戴春寒重璋二人。此两人却也随他一路不眠不休,他大病初愈,这番下来,却又是咳血不止。 江南至漠北遥遥数万里,他们却只花了一日便身处在紫微城之中。到的时候已是傍晚,因着魔门数度侵犯之故,城里的居民百姓早已拖家带口地离去。 再加上又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便只有几个零星的商贩收拾着小摊,连语气中都带着萧索之意。 城中另有结界守护,故而无法再御剑飞行,只能骑马向紫微宫而去。叶孟觉有些恍惚,只觉得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才与范归从这街市上并肩走过,那时还未出正月,城中零散地挂了些花灯。 叶孟觉不知怎的便生出一个念头来,有些迟疑地问着身旁人:“若是有一日,我生了离开水镜观的念头,你……是否还愿随我而去?” 范归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我看你是昨日被我cao得傻了,否则怎会生出这种愚笨的念头来?” 叶孟觉松了手,站在原地望着范归的背影好一会,才快步跟了上去。 是啊,便是虚名,又有谁会真正舍得呢? 眼见着离紫微宫越来越近,叶孟觉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几乎要到地底里去的。他沉默地在雪地中行走着,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抑或现实。 范归身亡,各大宗门奔丧者来往众多,再加之他从前的各种风流事迹,甚至还有不少妆容清丽修为高深的女子。 掌门依旧没有前来,他派来的是戴春寒,范归的继任者。 叶孟觉定定地站在那华丽得不像样的棺椁前,脸上却没有更多的情绪起伏,反倒是他身后的重璋出乎意料地对着范归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李光远作为范归的大弟子,早已换上了一席白衣,在叶孟觉面前缓缓地诉说来龙去脉。 原是范归去年旧疾未愈,受了几处外伤后突发头风而亡。 简短的两句话,已是匆匆概括了范归这两个月的状况。李光远极为不安,甚至身体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未见过重璋,却也猜得到他的身份,此时此刻,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少年。 重璋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尊,事情确实如李师兄所言。范师叔头风一事是我擅自做了决定,让任何人都不得告知于你。所有的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 叶孟觉只觉得喉咙里一股腥甜的气息开始作祟,他死死地看着范归的灵位,拼命压抑着那种冲动。最后的结果,便是嘴角有鲜血涌出,一滴一滴,染湿了雕龙刻凤的棺椁。 “孟觉!”戴春寒顾不得再与他人寒暄,上前急急点了他几处大xue,护住叶孟觉的心脉,嘱咐重璋与李光远将他带入后殿去。 在那熟悉的后殿里坐了好一会,叶孟觉才感觉到自己仍是活着的。他望向重璋,少年额头上有深深的血痕凹陷,是方才跪地时一下下磕出来的。 他牵了牵嘴角,又问道:“疼么?” 重璋吓得直摇头,连李光远这等见过大场面的人都心里生出畏惧来。范归死前细细叮嘱了他,若是叶孟觉发怒、痛苦、甚至是殉情该如何。可他也不知道,如果这个有些怯懦的男子什么反应也没有该是如何。 所以他也只能跪在了重璋身旁,重重拜下去:“请节哀顺变。” 叶孟觉定定地坐着,颇有些怨恨地絮语:“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了呢?若是苍天有眼,将我与他一并带走岂不是更好?” 重璋神情一变,如同受惊一般猛然站起身来:“你绝不能死!” 叶孟觉被他抓得手腕发疼,却又有些无奈:“你放心,我并没有打算寻死……他也不会希望我随他而去。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试图站起身来,然而脚下一软,又重重地跌在了椅子上。 重璋心如刀割,嘴唇颤抖得不像样,他几乎是对叶孟觉大吼着:“师父,你哭出来啊!你想哭就哭出来好吗?你千万别再这样了,我求求你了!” 叶孟觉更加疑惑,心中有隐隐的声音告诉自己,确实,重璋说得是对的,这个时候,自己是最该哭出来的。 可是他做不到……眼底是干涸的,没有一滴泪水,唯有喉间的血腥之气不断上涌,却又被堵在了心口。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却有些迷茫:“可是……为什么,我连哭都忘了?” 重璋说不出话来,只能跪在叶孟觉身旁,静默地陪着他。 李光远自然插不进他们师徒二人之间,便也只好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殿门。 所有人或真或假的悲痛不过短短几日,很快,魔门护法萧惜鸿携大军前来,正要趁此良机意图一举攻下紫微城。叶孟觉并没有离开漠北,回到他那依旧和平如往昔的江南分坛去。 他向掌门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表明愿意跟在戴春寒左右,守此地平安。 叶孟觉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水镜观形势之激烈,毫不异于漠北,掌门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死活,甚至连这封批准的回执,都是出自他最得宠的弟子司马和愁之手。 这个世界确实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叶孟觉跟在戴春寒身旁,每日周旋于各大宗门弟子之间,却丝毫不见疲惫。 等到这样过了一年,清明时他给范归灵位上香时,才依稀有片刻空闲去思考从前没有范归的岁月里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修真者的年岁通常以一个甲子为计数单位,可这短短十年,叶孟觉却觉得自己已经过完了一生。去年才过世的范归,今年他就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他跟重璋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后者难免有些惊诧:“师父,你……当真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叶孟觉的目光从那灵位上淡淡扫过,说出的话语却是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凉薄:“我确实应该记住他的,我曾是他的……道侣啊……”他有些费力地望这阴郁的天空,试图回忆起范归的模样,那里很快即将迎来一场大雪,可也无法掩盖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 自与魔门开战两年来,死伤者数以万计,早已将紫微宫外的河水染成了深黑色。 浩浩荡荡的雪落下来,勾起了他淡去的回忆,叶孟觉模模糊糊地说道:“去年这个时候,咱们是不是刚从江南过来?” 重璋重重地点了点头,握住了他的手:“对,那时的雪比现在大得多……乌压压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是么?”叶孟觉蹙眉,仔细思索着,“我在雪地里行走,好像是为了什么人?应当是范归罢,得知他的死讯,我该是很伤心很伤心才对……重璋,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了?!” 重璋眼光烁烁,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哀伤:“这说明……师父你已经从往事里走出来了,这是好事……是好事。” 叶孟觉缓缓地摇了摇头,手指从范归的灵位上缓缓摩挲而过:“这不对……这不对劲,我好像忘了他,为什么……我不该忘记他的。”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突然又抓紧了重璋的手:“你是见过他的对不对?你也知道我们的事情,重璋,你告诉我……为师当年和他经历了什么?” 重璋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半晌只得苦笑道:“师父你忘了,范师叔不喜欢我……将我派去了观内,你们的事情……我并不十分清楚。” 叶孟觉这才松了手,他撑着脸想了好一会,终归是一无所获,只得黯然地垂下头去:“罢了,你以后每日清晨记得提醒我,要为他上一柱香。” 重璋轻轻点了点头,到嘴边的话语却又咽了回去。在范归过世之初的几个月中,叶孟觉便是日日清晨为他上香祷告,只是后来……他忘了。 他服侍叶孟觉睡下,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掩了门,去了戴春寒的书房。 彼时月至中天,雪已渐停,一轮明月见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仍是隐于乌云之后。戴春寒很是喜欢重璋,便任他自由出入,从不命人阻拦。 这里原先是范归的书房,如今一年下来,格局虽未变化,但细节却早已添上了戴春寒专属的味道。 譬如那炉中所燃的沉香,有一种古朴而温润的气息,与当年范归爱的辛辣香气截然不同。 重璋足不沾地,早已修炼至踏雪无痕的境界。他几年前受了陆远灯一掌,却是因祸得福重塑经脉,如今早已是水镜观新一代弟子中最为出众之人。 “你这个时辰来找我,想必是有要紧事的。”戴春寒头也不抬,继续审视着兵力部署。 “是,师父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将范师叔忘了。” “都快一年啦,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戴春寒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疲惫。 “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听说下个月陆师叔会来此视察。” 戴春寒眸中精光一闪,缓缓道:“他一定会见到孟觉,但这件事情,绝不能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