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

    程书语躺在床上装死，装到了夜自修。

    剩下的人洗澡的洗澡，写卷子的写卷子，个个都比她忙。

    尤其是对铺，忙出花了。

    作业都写完了，还在给自己找事做。

    耳机里听着英语广播，手上再给刚画的稿子描描线。

    也不怕听串了。

    直接给画成abc。

    “小仙女！洗不洗澡？”隔壁铺在厕所里喊了一声，带回音的。

    刘妍耳朵上挂着耳机，听得不清楚，但也不妨碍她猜到隔壁铺说的话。

    “不洗！”她摘掉耳机喊回去。

    程书语看了看挂在床栏上的电子表，快三十分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从早上七点到现在，自个还真就没见过小仙女合眼。

    整一人形学习机器。

    至于吗？只有读书没有玩乐的，累不累？

    “阿妍，歇歇呗，把笔搁了。”

    少女挺直身子，拒绝了她的提议，“不。”

    程书语爬下铁梯，凑过去看她在画什么。

    “小仙女，你都握笔俩小时了，手不酸？”

    “不酸。”程书语靠近的那一刻，刘妍下意识盖上了画画本。

    解开马尾辫上的丝带，状若无意地对着镜子理了理刘海。

    “干嘛？急着去夜自修？”

    程书语拍手，满脸的跃跃欲试，“这你就不懂了吧？”

    “夜修好玩着呢！”

    “早点去，教室里吃东西，老师也发现不了！”

    “哦。”刘妍知晓自己同桌馋虫又犯了。

    “程书语，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过要减肥？”

    “啊？我有吗？”程书语为了好吃的，直接无视了她的提醒。

    “你听错了吧，还有，我哪里胖了？”

    刘妍无语。

    “你就说了。”

    “不，我没有。”程书语矢口否认，耍无赖。

    “阿妍，一定是你听错了。”

    甚至在格子里拿了包虾条，就要往口袋里塞。

    刘妍抬手止住，把镜子举到她面前，“你还想不想变好看了？”

    镜中圆墩墩的rou脸像福娃，只有凸起的五官依稀能辨认出原本不错的底子，现实的打击来得太直接，程书语握着包装袋的右手停在了半空。

    “……想。”

    刘妍见缝插针，劈手夺走了她的虾片。“这不就得了？”

    最后程书语空着口袋进了教室。

    一脸的愤愤不平。

    “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啊？”她吃口零食都不行？

    路过顾雨飞的座位，余光瞥见他桌边堆着的奶糖。

    程书语看馋了。

    想讨要，又找不到理由。

    怎么开口？

    顾雨飞正躺在他的“睡床”上呢，刘妍的身影刹那晃过他的眼帘。

    走得挺快。

    躲他？

    “班花！”

    青年从并排摆放的靠椅中坐起身。

    盖在肚子上的校服随之滑落，露出他豪放的外衣领。

    其实还算能入眼，但是看多了，就没那种感觉了。

    配合青年睡眼惺忪的姿态，越细看，他就越像个学成年人穿衣服的小男孩。

    不然怎么连扣子都扣不好？

    性格也像。

    刘妍撂下背包，“有事？”

    顾雨飞又恼了。

    “没事就不能说说话啊？”

    刘妍冷漠脸，“不能。”

    顾雨飞简直想骂“你冷酷你无情你残忍”了。

    “不说就不说！好吃的你都不要？”青年泄愤地隔空抛来一颗奶糖。

    “给你糖，逾期不候！”

    扔得忒准了，弹射起步，顺利触地着陆。

    刘妍盯着自己掌心的蝴蝶结愣神。

    正要拒绝，程书语十分看脸色地帮腔，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我呢我呢？班草多善解人意啊！乐于助人！”

    “也给我一颗呗！”

    “你看……”她使劲眨了眨眼，虽然像抽了筋。

    “小仙女领情，班草也随一份礼，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顾雨飞偷笑。

    胖妮子倒挺会说话。

    伸手就慷慨地给了她一整袋。

    “那是！！！”

    他可不管，刘妍就是接受了！

    程书语乐滋滋回到位子上，从袋子里多拿了几颗，放到刘妍课本上。

    “……我不吃。”

    刘妍下意识就要塞回去。

    程书语看看她，再看看前排的青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人家那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妍有些状况外。

    “什么意思？”

    这时候顾雨飞转过头，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附带威胁的小眼神。

    程书语反应过来。

    这是叫她保密呢！

    眼珠子转转，她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别介啊！班草就是在找人试吃！”说着胖妮子拆了颗递到她嘴边，“味道怎么样？”

    刘妍咀嚼又咀嚼，香是香，就是不太甜。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顾雨飞说自己不喜欢吃糖。

    刘妍心里纳闷，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买回来？

    真够自相矛盾的！

    顾雨飞刚刚转回去，身后就响起少女含糊不清的声音。

    “顾雨飞，这不像你的风格啊？转性了？”

    奶香味溢散在空气中，清清浅浅。

    顾雨飞闻见了，眉眼舒展。

    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青年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

    “爷百变，一天一变，不行吗？”

    刘妍对他的臭屁习以为常，饶是如此，还是被他突破天际的自信煞到了。

    “……行。”

    顾雨飞躺回去，课本盖脸继续睡。

    心里头乐得开了花。

    刘妍吃他的糖了！

    切！真不实诚！肯定偷偷喜欢他呢！

    要不怎么老关注他变不变的？

    顾雨飞单靠脑补就对刘妍胜券在握了。

    ……

    下课铃响，顾雨飞也睡够了，爬起身拿了卷子cao练。

    写完老师布置的部分，他闲得发慌，又开始涂涂画画。

    脑海浮现少女跑远的背影，鹅黄色的丝带系在她乌黑如瀑的长发上，两端垂落的尖尖像对扑棱起飞的鸽子翅膀，随着她迈步的动作上下摇摆。

    夕阳柔柔地洒落在她身上，为她灵动的倩影镀上了一层灿金的光华。

    美好得不真实。

    顾雨飞忽而产生了烦躁感。

    对于自己的爱慕。

    顾雨飞喜欢刘妍，但他不清楚，不确定刘妍究竟喜不喜欢他？

    少女似乎对他的心意一无所觉。

    临近大考，坦白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坚定，如同海岸上被反复冲刷的礁石，至多受到浪潮的打磨，逐渐变得圆润光滑，坚硬的内里，却始终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视线凝在黑板的右上角。

    高考剩余时间60天。

    顾雨飞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刘妍日夜的用功苦学他都看在眼里。

    她是何等固执的性子？一定容忍不了自己的期望落空。

    顾雨飞不敢表白。

    他怕自己的心意太沉重，拖住了刘妍，连同她的梦想。

    所以表面上，他大大咧咧的表现得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他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喜欢，如同守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谨小慎微。

    他想等到毕业那天，他们俩都能完全放松下来，无所顾忌的那一天。

    可他没有预料到上天并没有给他安排那样巧合的机会。

    他们俩，终究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