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年前，秦家遭逢剧变，秦冀冬不得已放弃原本的事业规划，转而前往欧洲深造学习，以备接手家族企业。事发突然，以至于他没能在离开之前跟卓之湘告别，这是他两年来最大的遗憾和执念。 从纨绔大少向青年企业家的转变并非一蹴而就的，独在异乡的日子里，秦冀冬每日被繁重的学业压得喘不过气，修身、养性、提高学识……长此以往，他的脾气和耐性都有了很明显的改善。 换作两年前的他，听了这话可能会当场发作、暴跳如雷，再把卓之湘按在床上好好收拾一顿。但现在的他不会了，他清楚卓之湘这话里存了两分故意膈应他的意思在，他也确实被膈应到了，便耷拉着眼皮，酸溜溜地说：“那我就更不能先走了。” 秦冀冬吃醋的模样就像长期得不到家长宠爱的小孩，就算心里再不舒坦，也只敢闹点小情绪。 卓之湘自然就扮演了那个冷漠家长的角色，无所谓地说：“走不走都随你，别干扰我就行。” 秦冀冬无计可施，只好干坐在一边，只要有人上来跟卓之湘搭讪，他就虎视眈眈地瞪谁，非要把人瞪走才满意。 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很烦人，所以只敢拿眼神恐吓人，嘴巴倒是闭得死紧。 一连三个人都被秦冀冬瞪跑后，卓之湘终于把死亡视线投向了他。 三分钟后，秦冀冬被赶出了UR，猫缩在自己车里守着大门，暖气也不敢开，冻得鼻尖通红。 UR门口装裱得富丽堂皇，人流来来往往，秦冀冬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卓之湘。 可谁知他没等到卓之湘，却先看到了另一个眼熟的人。 秦冀冬只见过连璟一次，但那一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导致他至今还能凭借着侧脸就勉强认出这个人。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他刚刚还在里面问过卓之湘，眼下就看见了正主。 连璟那么一个外形抢眼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在了UR门口，翘首望着里面，一脸的殷切期盼，天气这么冷也不挪个地方。 秦冀冬直觉他也是在等卓之湘，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他用吹毛求疵的眼光来回打量外面的连璟，越看越不屑，觉得对方过于娘气，肯定不是卓之湘的菜。但他转念一想，卓之湘毕竟曾经跟这个人在一起过，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的连璟确实是来找卓之湘的。早上卓之湘出门上班时，他也跟着离开了卓之湘的家。两人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卓之湘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连璟就站在原地，直到车影完全消失后才转身又回了小区里。 他有家不想回，便坐在卓之湘家门口的楼梯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眼见都晚上九点了卓之湘还没回来，就电话托人查了一下，马不停蹄地追踪到了UR门口。 到了门口连璟却又退缩了，徘徊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站在外面等等再说。 就这样，在连璟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跟秦冀冬冤家路窄，再次碰到了一起。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卓之湘从门里面出来了，旁边还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戴着副圆框眼镜，剪了个学生头，眼睛里满是羞怯，但看得出来心情很激动。 卓之湘今晚被秦冀冬和王牧折腾够了，就想找个乖巧省心的带走，打一炮就立刻闪人，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所以可想而知，当卓之湘迎面看到连璟的那一刻，表情绝对算不上惊喜。 他带着那个名叫Alex的男孩，打算绕过连璟直接离开。他料到连璟不会轻易放人，但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连璟也敢旁若无人地刁难起Alex。 连璟先是看了卓之湘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向他身边的人，妒火一瞬间熊熊燃起，尖酸的话脱口而出： “小弟弟你成年了吗？这么小就出来找男人，也不嫌丢人？”连璟堵在Alex面前，不让卓之湘把他带走。 Alex惊讶又羞耻地往卓之湘身后躲，不明所以地看着连璟。 卓之湘让Alex放轻松，自己出面来应付连璟：“我不是让你回家了吗？” 一对上卓之湘，连璟的气焰立马就灭掉了一半，他委屈地说：“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整天，你怎么还不回来？” “谁让你在我家等的？” “我想你一回来就能看见我嘛。”连璟可怜巴巴地望着卓之湘，小媳妇似的说出这句话。 卓之湘真不习惯他这柔弱装腔的模样，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心里直泛郁闷：连璟是不是在他这儿碰的钉子多了，终于发现强势这条路子行不通了？ “我等不到你，所以就来接你了。”见卓之湘不说话，连璟继续开口，低眉顺目地，像极了温柔体贴的妻子。 卓之湘脸上一黑，衣角被人拽了拽，就听被他带出来的Alex声如蚊蝇地问：“哥，他是你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卓之湘否认。 连璟当即流露出伤心的神色，咬了咬腮帮子一言不发，做足了忍气吞声的样子。卓之湘越发郁闷，这是演给谁看呢？…… “哦……”嘴上这么答应着，Alex勾住卓之湘胳膊的手却松了松。 “真不是。”卓之湘敷衍着又解释了一遍，烦躁地对连璟说，“你有完没完？有些话你到底要我重复几遍？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接我回去？” “没完。”连璟迅速接上话，指着Alex说，“昨晚我求你上我你都不愿意，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矛头一指向别人，连璟的态度立马就变了，看Alex的眼光跟看垃圾没什么两样。 他这句话音量有点大，搞得周围路过的人纷纷诧异地看过来。 “你闭嘴！”卓之湘恼羞成怒，连璟不要面子他还要面子，于是扯着Alex扭头就走。 连璟见卓之湘是真生气了，不敢再拦着他们，却紧紧尾随其后，一步也不落下。 卓之湘寻思着怎么才能甩掉他，步伐就越迈越大，跟着的Alex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无边夜色下，城市的灯雾被他们逐一甩在身后，梧桐树叶在寒风中发出飒飒的飘摇声。 流动的人群中，这出亦步亦趋的戏码显得突兀又荒诞，连璟越追越感到没意思。他的本意不是逼迫或为难卓之湘，但很多时候行为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就好比眼下，难道真要他眼睁睁看着卓之湘去跟别人上床？ 但是再追下去，结果就真的能好到哪里去吗？ 见卓之湘跟Alex走进地下车库，连璟面无表情地停在了入口处。 熟悉的焦躁感和痛苦铺天盖地地涌上来，连璟的手指不禁开始颤抖。恐怕是毒瘾又犯了，他自嘲地想。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跟在卓之湘后面穷追不舍？ 连璟头一回陷入这么看似主动实则被动的情境里，也是头一回产生了类似自卑这样的情绪。阴郁和自暴自弃一下子吞噬了他，让他进退两难，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没给连璟多少沉浸在思绪里的时间，就在他刚在车库入口站定时，眼前忽然闪来一道黑影，紧接着他便感到鼻梁一痛，被人一拳正中脸部中央，趔趄着连连后退。 秦冀冬一直蹲守在幕后，把情况看了个分明，又驱车跟在连璟身后追到了这里，见连璟突然傻站着不动，便跳出来给了他一拳头。 连璟站稳后定睛一看，记性好得也一眼想起了秦冀冬是谁。 两人方一对视便各自看清楚了对方眼里的敌意，但没等连璟出手还击，秦冀冬就后退一步说：“我们的事先放一边，今晚先一起把那个未成年搞定。” 连璟一愣，霎时就明白了秦冀冬的意思：当务之急是阻止卓之湘，而不是两个人在这情敌见面眼红互咬，更不该是莫名其妙地消极自卑、自怨自艾。 想通了这一切，连璟重燃斗志，跟秦冀冬交换了个达成一致的眼神，至于刚才那明显是报私仇的一拳，连璟暗暗记在了心里，决定等这件事解决后再好好跟秦冀冬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