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幽梦（五）

    汪绿萍正睡的香，就听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还是在汪家，也不知道是几点了。于是他下床打开了门。

    是楚濂，头发上滴着水，夹克被雨淋湿了，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的包裹，站在那儿，满脸的雨珠，一身的狼狈相。

    “下雨了吗？”汪绿萍迟钝得看了看窗口，前面睡得太熟，居然没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如果不是下了雨，你以为我是去池塘里泡过吗？”楚廉说，眼睛闪着光。

    “那你不会打伞吗？”汪绿萍怪异得看着他。

    “……”

    一阵无言的尴尬感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汪绿萍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还有事情吗？没事我就先睡了。”

    楚廉下意识看了看外面的天，“现在不还是白天吗？怎么睡这么早。”

    “倒时差啊，过几天我就走了。”汪绿萍伸了个懒腰，“不说了，我现在困得很。”

    说完便关上了房门，而楚廉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心下如刀割一样痛。

    “楚廉？你怎么在这里？你淋着雨来的吗？”汪紫菱早就听到了汪绿萍门口的动静，或者说在所熟悉的那摩托车声冲进了花园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也听到了他和汪绿萍的对话。

    “恩。”楚廉有些心不在焉得点头。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汪紫菱又问：“你怎么不上班？”

    “我今天休假！”楚廉低声说到，走近汪紫菱。“我带了点东西来给你！”

    他把牛皮纸包裹打开，抖落出一大叠的书本放在汪紫菱的手上。

    “你还想当我的家庭教师吗？”汪紫菱看也不看那些书，直视着他。

    “哼！”楚廉哼了一声，望着汪紫菱的眼光是怪异的，他握住汪紫菱的手腕，握得相当重，几乎弄痛了汪紫菱。楚廉用一种强迫的、略带恼怒的口吻说：“你最好看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书来！”

    汪紫菱低下头，于是，他惊异的发现，那并不是教科书或补充教材，那竟是一叠文学书籍和！一本，一部，一本，一本，一本，还有一套和一本。汪紫菱愕然的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他，愕然的说：

    “你——你怎么想到——去——去买这些书？”

    “你不是想要这些书吗？”楚廉盯着汪紫菱问。

    “是的，”汪紫菱依然愣愣的。“但是，你——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你，我还能知道些什么？”楚廉鲁莽的说，不知在和谁生气。“或者，我太多事，淋着雨去给你买这些书，假若你认为我多事，我也可以把这些书带走！”

    “吭，你们两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吵死了。”还没等汪紫菱说话，汪绿萍又刷一下打开门，不耐烦的说道。

    楚廉僵住了，也瞪着汪绿萍。雨水从他前额的一绺黑发上滴下来，他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庞是苍白的，眼睛乌黑而闪亮。

    “绿萍。”楚廉蹙起了眉，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他的嘴唇也毫无血色。最后，他轻声喊了一句。

    汪绿萍毫不在意得回视他，一字一句得说道“别在我门口吵，烦死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楚廉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因为我以前都没有发现你还这么喜欢紫菱，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着紫菱。不过现在我看清楚了，所以要和你们划清关系。”汪绿萍冷冷说道。

    而汪紫菱站在一边，浑身颤抖而无力，他紧咬着牙，沉默着。怕一开口就会发现所有的事都是幻觉，都是梦境。绿萍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紧紧盯着楚廉，深怕他会说出什么来。

    但是楚廉沉默了，他想开口，但是现在的汪绿萍神色冷漠，语气恶毒。他已经疯了，他怎么会喜欢紫菱，虽然那个傻丫头一直是那么的……

    “好啦，现在赶紧滚吧。”汪绿萍懒得看他们两，直接转身把门重重的关上。

    汪紫菱再也无法维持沉默，尖声的叫了一句：“楚濂！”

    楚廉蓦然回过头看着他。

    汪紫菱浑身颤抖，他的声音可怜兮兮的。“绿萍说的是真的吗？”

    楚廉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注视着汪紫菱的眼光越来越紧张，最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算我没说过这些话，我早就该知道，我只是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他瘦高的影子，像化石般定在那儿。

    汪紫菱傻傻得看着那身影，接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柔弱，无力，而凄凉：“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办法和绿萍来争夺你！”

    “不。你真是个……小傻瓜！”楚廉看着汪紫菱，突然紧紧抱住了他，低柔的说道。

    汪紫菱重重的跺脚，泪水又涌进了他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沿颊奔流，他振开楚廉，退到墙角去，缩在那儿，颤声说：

    “你欺侮我，楚濂，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让我相信你追求的是绿萍，你欺侮我！”他把身子缩得更紧：“我不要见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人！我不要见你！”

    “天哪！紫菱！”楚廉嚷着：“你公平一点吧！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不可能完全不理她的，是不是？但是，我一直在你身上用了加倍的时间和精力，难道你竟然不觉得？我去接绿萍，只是要找藉口来你家而已！你，”

    他瞪着汪紫菱，重重的叹气，咬牙，说：“紫菱！你别昧着良心说话吧！”

    汪紫菱望着他，然后，骤然发出一声轻喊，就跳起来，重新投进他的怀里，把眼泪揉了他一身，又哭又笑的嚷着说：“我怎么知道？我怎能知道？绿萍比我强那么多，你怎会不追绿萍而要我？”

    “因为你是活生生的，因为你有思想，因为你调皮、热情，爽朗而任性，噢！”楚廉顾不上汪绿萍可能会听到，他喊着：“但愿你能了解我有多爱你！但愿你明白我等了你多久！但愿你知道你曾经怎样折磨过我！”

    ……

    两个年轻人站在空荡的走廊里激动的拥吻在一起，仿佛这个世界都要为他们让路，即使他们的爱情来得如此突然，即使这个世界对他们的爱情有着诸多的考验，但，他们怎么能放弃。

    ……

    而汪绿萍站在门里面对着天花板眨眨眼，这种言情套路真的发生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怪异，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恶。

    不过，他的话挑的这么明白，楚廉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了吧。

    人会在一日间改变的，你信吗？

    生命会在一瞬间变得光辉灿烂，你信吗？

    岁月会突然充满了喜悦与绚丽，你信吗？

    总之，汪紫菱一夜之间变得那样活泼、快乐，而生趣盎然。他把笑声抖落在整栋房子里，唱歌，蹦跳，拥抱每一个人，父亲、母亲，但不包括绿萍，因为他看到绿萍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低下头，像是愧疚，又像是不好意思。

    但其他的时候，整个房子都被他弄得热闹了，他的喜悦充溢在每一个空间里。

    除了楚濂和汪绿萍，没有人知道这变化是怎么发生的，因为汪紫菱不想让汪绿萍伤心。

    虽然汪绿萍对此根本就只有庆幸，庆幸自己不要和楚廉一起出去说分手再被摔断条腿，真好。

    再后来，费云帆也来过几次，只是汪绿萍几乎不怎么和他碰面，反倒是汪紫菱和他熟络了起来，甚至向他学起了吉他。

    而且在汪绿萍匆匆而过的视线里，感觉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好的。

    是的，汪紫菱确实觉得这个从国外回来的叔叔人很好，他好不含蓄得赞美自己，他的思想和自己很相似。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和楚廉以及绿萍的事情也说给了他听，不是他不想保密，而是那种喜悦实在是难以藏住，而费云帆又是如此明睿。

    这不能怪他，毕竟绿萍都已经宣布他的退出，虽然他不想伤害他。

    费云帆知道了整件事情之后，他难以觉察的微笑了一下，连续的喷着烟雾，又连续的吐着烟圈，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问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说话，然后，他突然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他直视着汪紫菱：“已经公开了，还是秘密呢？”

    “是秘密，”汪紫菱望着他：“你不许泄露呵！”

    “为什么要保密？”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当然也能猜出为什么。”

    他抬了抬眉毛。“为了绿萍吗？”他再问。

    汪紫菱惊叹。

    而费云帆望着手中的烟蒂，那烟蒂上的火光闪烁着，一缕青烟，慢腾腾的在室内旋绕。

    “紫菱，”他低沉的说：“你们是走进一个典型的爱情游戏里去了。”

    汪紫菱再惊叹。“那么，你也认为绿萍还在爱着楚濂吗？”

    费云帆看看汪紫菱，又调回眼光去看他的烟蒂。

    “姐妹两个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故事很多，”他慢慢的说：“何况你们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哦！”汪紫菱懊恼的低喊：“但是他不是已经说了要退出的吗？”

    费云帆轻哼了一声，熄灭了烟蒂。“你怎么知道这句话，是真还是假，要是真的，当然很好。”

    他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汪紫菱。“好了，紫菱，我想你今天根本没心学吉他，我们改天再练习吧！”

    他顿了顿，凝视汪紫菱：“总之，紫菱，我祝福你！能够有幸找到一个‘共此一帘幽梦’的人并不多！”

    “哦，”汪紫菱站起来：“你能保密吗？”

    “你以为我是广播电台吗？”他不太友善的问，接着，就警觉的微笑了起来：“哦，紫菱，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