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帝都巨变（三）

    返回比潜入要容易，一人一机甲很快从油库撤离。

    有许多穿着制服的人仍在进进出出，谢添皱了下眉，轻声道：“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战线在哪儿。”

    “要改变方向么？”白虎咨询他的意见。

    虽然身为一台优秀的机甲，它的数据库里存档了许多优秀的作战方案，但关键时刻它仍会选择听从与自己匹配成功的主人。

    “不。”谢添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要回去。”

    很难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究竟从何而来，但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必须回去。

    而他的理智选择相信。

    谢府在帝都最为寸金寸土的地段，四大贵族的宅邸包括帝宫都在这个范围内。就谢添所知，这个范围有额外的安保屏障，至少可以承受一定程度内的轰炸。

    然而神奇的是，当他赶到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一片狼藉。

    谢府的几栋建筑被炸到坍塌，谢添冲进家中，没能看见父亲和哥哥们的身影，却在废墟中看见几截残破的肢体，看残留的衣物碎片，是谢府下人的。

    房子都塌了，那……

    “母亲！”

    谢添心头一紧，cao纵着白虎向母亲往日居住的院子移动。

    然而那里也未能幸免，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片废墟。熟悉的院墙块块崩裂，精致的屋脊断成十几截，满地都是琉璃瓦碎裂的齑粉，窗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像是有千百辆战车将此处平直碾过。

    “母亲……”

    眼前的景象刺激着谢添，他完全无法相信母亲或许也被掩埋在崩塌的断墙之下的事实。

    “不……不可能……不会这样的……我……”

    他睁大双眼，大脑空白，盲目地cao作着白虎挖开废墟，想要检查院子底下还有没有生命存在。

    “请冷静，主人。”白虎的声音有些急切，“你的激素数值正在急剧上升！”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白虎。”谢添稍稍回神，一边将母亲居住的那间房子上的石块搬开一边说，“我得找到他，我答应过要带他走的，我就……”

    我就这一个心愿了。

    想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心脏突然猛烈抽痛了一下。谢添本以为自己在被哥哥们拉开双腿进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对一切都死心了，没想到这一秒还是会觉得疼。

    很疼。

    他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把母亲救出来，无论去哪里，总比留在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家里强。

    然而……母亲呢？

    他人呢？

    在废墟之下吗？

    “这里很危险，主人。”白虎的声音有些焦急，“有一台高精度作战机甲出现在了我的雷达网络里，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

    谢添充耳不闻，专注地搬动着废墟上的巨大石块。

    “该废墟没有检测到生命反应，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主人！”

    白虎呼唤了好几次，然而谢添就像关闭了自己的外部输入窗口似的，始终只是沉默地检查着废墟。

    “主人！”白虎大吼，“如果你坚持要找的话，可以把我的扫描系统打开……”

    “那是什么？”谢添恍惚的眼珠子突然转动了一下。

    “这里，按下这个。”cao作台的显示屏上出现了cao作提示，白虎说，“生物的尸体在扫描网络上和无机物不一样，你可以先看看这底下有没有东西……说不定他只是离开了呢？”

    “不会有遗漏么……”说是这么说，但谢添仍是下意识地按下了cao作按钮。

    扫描系统瞬间启动。

    “扫描深度至少能到地下五十米。”

    “这个系统真高级……”谢添突然想起他曾经在某本书上见过，说常见的机甲扫描范围只有地上二十米地下五米，起警戒作用。

    白虎没接腔。身为“四圣兽”系列机甲，自诞生之初它就听过太多赞美，而它本来也不像某只鸟类机甲一样那么爱炫耀羽毛。

    扫描很快完成，扫描结果上只有谢府偏外围的区域有生物尸体，而他母亲之前居住的院子并没有。谢添试着去检查了几个位置，发现那些尸体都穿着下人的衣服。

    实际上，不排除他母亲突然拿了下人衣服穿而被突然发生的爆炸波及的可能，但或许是自我保护作祟，那一刻，谢添真的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

    也许他真的没死，可能只是被不知去向的父亲还有哥哥们带走了。

    那么他们会去哪儿呢……

    “其他贵族家不太可能，本来关系就不好……这附近的话……有个帝宫守备军物资库，但那里不适合避难。”谢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回想许多以前记下的细节，“帝宫……帝宫也许会收容四大贵族的家眷？我记得后花园里有个小型的空港。”

    皇室成员偶尔有秘密前往其他星球的需要，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可以上小型飞船，从帝宫内的小型空港起飞。

    谢添忽然想到这茬，就好像抓住了主心骨：“对，父亲他们就算去调查事故源头了应该也不会带着母亲一起去，我得去帝宫看看，也——”

    一个“许”字没能说出口，他的身体忽然被大力一扯。

    轰——

    巨大的火烧云直冲天空，不知什么东西再次发生了爆炸。危急关头，白虎启动了紧急自我迁跃，将晃神的谢添强行带离现场。

    毫发无伤。

    “谢、谢谢……”谢添努力让自己冷静，“我们去帝宫看看吧。”

    他的心跳得很快，一开始，谢添以为自己是被爆炸吓到了，但额角汗水滑落的触感突然提醒他，他很热。

    谢府到帝宫不算太远，谢添已经能看见帝宫那标志性的华美穹顶，他舔了舔嘴唇，忽然问：“我的身体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激素水平不正常。”白虎说，“但我的数据库里并没有这方面的数据，可能无法为你治疗……也许你得尽快找个医生。”

    “我不知道哪里有信得过的医生，我太久没出来了。”谢添自嘲般地笑了下，“不对，仔细一想，我没有自由出入过。”

    小时候，即使是做“少爷”的那些年，他出入也必须跟着父亲或是哥哥。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来自家庭的保护，但现在一想，可能他们当年只是想隐瞒他是一个Omega的事实，后来眼见瞒不住了，就把他送去了金丝玫瑰学院。

    他对帝都的认知来自于在他们身边的所见所闻，他并没有自由自在地踏上过这座城市的土地。

    眼看地大天广，也不过是另一座牢笼。

    和金丝玫瑰学院没有区别，区别在于他那时不知道自己只是只宠物鸟。

    帝宫已经很近了，平日里看上去训练有素的帝宫警备队竟然无比慌乱，谢添身为一个初上手的机甲驾驶员，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皇室养了许多莺莺燕燕，那些可悲的Omega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六神无主。

    到处都有可能爆炸，到处都会降落轰击，而敌人在何处、有多少人——没人知道。

    更没人知道松瑜在哪里。

    恐惧的情绪在帝宫蔓延，谢添突然发现，他原本以为的牢不可破的帝宫，竟然溃烂至此。

    他已经站在了主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