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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凝湘没有注意他的话,她所有精力都放到了组织措辞上头。 “皇上。”她坐在窗前,看着他忙碌,觉得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有点怪异。 这个人是皇帝么?他分明在做着茶博士的活儿,坐等被服侍的客人却是她。 话说回来,他这冲茶的样子真……叫人移不开眼。优雅高华,令她想起楚尉霆在清风茶楼笑吟吟地演习茶道的光景。 “怎么这样看我。”季元湛手下忙着,忽地轻飘飘飞来一句,“是不是我让你想起了谁?” 她吓了一跳,想想还是说实话,“是、是啊。” “是楚尉霆?” “……嗯。”她脸红了。 回到燕州后她去百草阁找楚尉霆,顾掌柜告诉她,楚尉霆有要事离开了,要有好几个月不回来。她真的很想念他。 季元湛把穆凝湘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窃喜。傻丫头,他实在太忙,这么久没来找她,还担心她会生气呢。 他并未完全成功。新帝继位之初的局势并不稳定,还有许多棘手的事等着他。 正想设法安抚几句,就听那只一直蹲在他心尖尖上的小狐狸道:“那个,非常抱歉耽搁皇上宝贵的时间。我……我就想问一问,皇上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个约定还算不算数儿。” 季元湛脸一沉,继续拿小茶匙舀茶叶,“什么约定?” “就是……嗯,”穆凝湘偷看他,声音更轻更低,“你说的,会放我自由。” 季元湛的茶匙一歪,茶叶洒在桌面上。 穆凝湘慌忙去拣,季元湛抓住了她的手。 “皇上——” “嘘。”季元湛伸指压住她的唇,“我可是微服私访。” 指尖下的温软触感令他热血沸腾。要死,他就该打扮成楚尉霆的样子进来。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俏生生地坐在他对面,他却不能亲热地抱她亲她,她还怯怯地问他何时能解除婚约…… 看到她瞬间红透的脸颊和眼底委屈的泪花,他暗骂自己鲁莽唐突,不舍地松手。 穆凝湘坐了回去,把双唇抿了又抿。刚才他突如其来的轻薄真是令她骇然,季元湛一向都是守礼的君子啊。 楚尉霆不是说过他断袖吗?天呀,难道他是那种男女通吃的断袖。 “好了,我知道了。”她听见对面的人冷声道,“你还是不想嫁给我。哼,楚尉霆有什么好的,让你连母仪天下的风光都要舍弃了。” 呜,后悔死,湘湘爱的是楚尉霆,待她发现楚尉霆整个儿就是个假人,还会喜欢他么? 穆凝湘听得后背冒凉气儿。 “我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十四舅舅。”她小心地说。 是了,地位改变人。不管喜欢男还是喜欢女,身为帝王,岂能容忍被未来妻子退婚? 她要好好地跟他商量,千万不能叫他心头那股强势的、自尊受伤的熊熊火焰烧到楚尉霆身上去。 季元湛盯着小茶炉里欢快跳动的火苗,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被炙烤一般。 她只爱楚尉霆,他顶多纠结一下。可现在…… 这是什么意思,湘湘不喜欢楚尉霆了吗? 楚尉霆与她确实聚少离多。现在他全部精力都放在收拾安佑帝留下的烂摊子、维持新旧交替时期局势稳定和重新规划治国方略上头,实在无法让“楚尉霆”出来找她。这件甜蜜的任务,他怎么舍得让替身去做。 “穆姑娘这话怎讲?”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紧张。 穆凝却解读为季元湛发怒了。她定了定神道:“皇上别恼。你该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齐大非偶这四字。我本是极寻常的官家女孩儿,因为皇上而得势,穆家一举冲天成了贵戚。” 茶瓮里的水开了。氤氲白雾之中,少女漆黑杏眸笼罩着点点轻愁,季元湛看得心醉。 “嗯,然后呢?”他故作淡定地洗茶。 “权势又不是毒.药。落到有抱负的君子手中,对百姓来说其实是好事。你的父亲和三位伯父都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的好官,你的哥哥们也都不是坐享其成的纨绔子弟,迈入更高一层有什么不好?” 他正在做的一件大事就是整顿吏治,接着处理之前的jian党案、密信案、贤王谋反案等系列案子,借以拔除贪官污吏,任用正直有作为的人。 “你可知道,梅州赵知府因贪墨被罢黜,接替的人,是严轼恒。” 穆凝湘惊喜:“真的啊,太好了……” “对。”季元湛将热水冲入茶碗,“所以,顺其自然就是,你无须太过不安。”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穆凝湘轻轻抚摸着胸前项圈垂下的璎珞,“伯父哥哥们都很好,我的母亲也在努力适应新的身份。我最烦恼的是……” 无数名门闺秀向她示好,都是正当妙龄,美丽动人,且尚未定亲的女孩子。 她们的母亲私底下兴致勃勃地谈论新皇选秀的事。 今年和明年肯定是不可能了。宫里一连去了三位大人物,安佑帝殡天,安佑帝比他大八岁的皇后早他一步薨逝,还有淑妃也一命呜呼,她是在得知贤王私宅搜出龙袍兵器后被活活气死的。 按照祖制,皇帝大婚要等到后年。选秀就更得延迟,至少在大婚半年以后。 不过,这段时间足够让她们的女儿和未来皇后建立起充分的友谊了……将来到了宫里,那可就真的是中宫好姐妹。 穆凝湘偶然听见那番话,只有无语地摇头。 还好季元湛说了大事成功就放她自由。这种刚一定亲夫君就被无数女人惦记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所以呀,希望皇上能理解。”她拿碗盖拨弄茶叶,没有发现季元湛脸色发青发黑,“是不是早点……嗯,践行承诺,到时候我的父母不好跟那些贵妇解释。” 她十分肯定,这些贵妇在得知她不再是未来皇后,一定头也不回地,忿忿地拂袖而去。 季元湛眼神冰冷,“谁说要选秀的?我周围的阁臣,没一个提这档子破事儿。” 老百姓都快吃不饱饭了。国库十室九空,仅剩堆着库银的那间,清点完毕后户部报的数字让他吃惊。 ——不足五万两。安佑帝在任二十几年,国库就剩下这么点钱了!相比之下,贤王卧室底下发掘的金库,那是何等的金光闪闪,来自汪家瞿家庄家……等贪官的库房,又是何等的琳琅满目。 如果没有这些处置贪官的成就,恐怕安佑帝及后妃的葬礼都没钱办了。 “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三藩不稳,旻金也蠢蠢欲动,我哪有那个闲心去搞劳什子选秀。”季元湛气不打一处来,“况且……” 他陡然住口。这个现在还不能说……他才不打算娶别的女人。 后院一群女人本来就是家庭分崩离析的元凶。就像贤王与庆怡王爷,各自母妃